王满银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没……没事,歇口气就好。”
他可不敢再像麦收时,重活都让堂嫂干了,让人笑话。
王满银歇了几分钟,感觉缓过点劲,才走过去。拿起镰刀,咬着牙继续干。
眼前的谷子仿佛望不到头,金黄的波浪在烈日下翻滚,每一株都显示着垛堆肥带来的肥力。
一直割到日头西沉,天色擦黑,这片坡上的谷子才算全部放倒。人们揉着腰,收拾工具,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这样的日子,一口气干了十来天。割完谷子,又是掰玉米、割糜子、收荞麦。
今年的玉米秆子格外粗壮,棒子又长又大,扒开黄绿色的苞衣,里头的玉米粒排列得密密实实,闪着金黄色的光泽。
掰棒子的活儿也不轻松,玉米叶子边缘锋利,在王满银脸上、胳膊上划出一道道红痕,被汗水一浸,又痒又疼。
糜子穗头也比往年更长更密,沉甸甸地弯着腰。荞麦田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素白的小花,如今已结满了黑褐色的三棱形籽粒,看着就喜人。
打谷场上更是昼夜不停。谷穗、糜穗铺了厚厚一层,驴拉着石磙子,“吱吱呀呀”地转着圈碾压。连枷起落,“噼啪”声响成一片。扬场时,金色的谷粒、糜粒如同雨点般落下,混合着尘土,人人都成了土人。
王满银和知青们跟着大伙儿,从头干到尾,慢慢也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劳作。
秋收的最后几天,村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庄稼一道道被放倒,一车车拉回打谷场,堆成了一个个小山。
这天下午,所有的秋粮终于颗粒归仓。打谷场边上,金黄色的新谷子、玉米棒子,还有黑褐色的荞麦堆,像一座座小山包,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新粮特有的清甜香气。
支书王满仓站在谷堆前,手里抓着一把金灿灿的谷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他大声对围过来的村民宣布:
“乡亲们!咱们罐子村,今年这秋粮,算是拿下咧!初步估算,谷子、玉米、糜子、荞麦,都比去年多收了一成以上! 这多亏了咱们今年使上的垛堆肥!”
人群里顿时轰动了,议论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一成以上?老天爷!往年想都不敢想!”
“看来王满银那二流子……哦不,满银鼓捣的这肥,真顶大用!明年,不今年冬小麦就得用上……”
“这下好了,交了公粮,咱自家留下的口粮也能宽裕些了!这架式,怕明年不缺口粮塞”
王满仓目光在人群里扫过,找到了蹲在角落拿着水壶喝水的王满银,咧着嘴笑道:“满银!你堆的这肥,顶用!等忙完这阵,村委得给你记上一笔!今年村先进,你占个……。”
王满银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疲惫,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灌了一口水。
他看着那几座金灿灿的粮堆,听着村民们的欢声笑语,第一次觉得,这浑身散架般的劳累,好像……也挺值。 风从打谷场上吹过,带起细小的谷糠,在夕阳的光柱里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