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走进工业大厦六楼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叠打印纸。晨光从玻璃窗斜照进来,刚好落在那几张被红笔圈过的独白稿上。他把资料放在会议桌中央,顺手拉开折叠椅坐下。
舞美组长正在翻看剧本复印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灯光师坐在角落,低头刷手机。会议室里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但语气明显带着点不以为然。
程疏言也不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把第三幕的修改内容一条条念出来。
“‘我不知道。我已经分不清了’这句台词,原定是说完就低头,但我查了几个临床案例,人在解离状态下,往往是眼神先失焦,然后呼吸变浅,最后才反应到动作上。”他指着其中一页,“所以我改成了——说完后停三秒,目光放空,手指微微发抖,再慢慢垂下头。”
舞美组长皱眉:“你是演员,不是医生。”
“可角色是真实的。”程疏言说,“我不想演一个标签,我想演一个活人。”
王导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杯豆浆。他走到墙边,扫了一眼分镜草图,没发表意见,直接坐到了主位。
“开始吧。”他说。
程疏言把新版本的独白稿递过去。王导接过来看了几行,眉头动了一下,继续往下翻。一页、两页、第三页……他看完最后一段,抬眼看向程疏言。
“你什么时候找的精神科医生聊的?”
“昨晚。”程疏言说,“打了三个电话,终于有人愿意给我讲十分钟病例。”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灯光师放下手机,忍不住问:“你还真去搞医学资料了?”
“我不懂艺术的时候,别人说我靠综艺混;我现在想认真做点东西,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程疏言笑了笑,“不然你们也当我是在玩梗。”
王导把稿子传给旁边的副导演,开口:“按这个节奏排练,没问题。”
一句话,压下了所有质疑。
舞美组长咳嗽一声:“那场景怎么搭?主角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总不能真请两个演员站台上吧?”
“不用。”程疏言打开平板,调出一张手绘草图,“我们可以用投影加镜面反射。舞台中央立一块倾斜的单向玻璃,背面藏一个投影区,当主角进入解离状态时,投射出另一个‘他’的影像,配合灯光错位,让观众看到两个人格同时存在。”
灯光师凑过来看:“预算不够,三层光影叠加要烧钱。”
“可以简化。”程疏言指着草图,“只在关键场次用,比如第三幕照镜子那段。我们把玻璃角度调到四十五度,主角站在正面,影子落在侧面墙上,再用动态投影让那个‘影子’自己动起来——就像它不再受控制了一样。”
舞美组长盯着图看了半分钟,突然点头:“这招能行。而且比实拍更吓人。”
王导拿起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就这个方案,细化一下。”
会议节奏一下子快了起来。副导演开始分配任务,灯光组讨论设备清单,舞美组围在一起研究材料成本。程疏言坐在原位,一边回应问题,一边在笔记本上补充细节。
“人格切换的时候,要不要加音效?”副导演问。
“别用音乐。”程疏言说,“用环境音断层。比如前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所有声音突然消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持续两秒,然后再慢慢恢复。那种‘掉进真空’的感觉,更能体现解离发作的瞬间。”
王导抬手:“就这么办。”
有人小声嘀咕:“他还真懂这些……”
程疏言听见了,没抬头,只是把耳麦调整了一下。系统界面浮出一行字:
【检测到群体创作共鸣,来源:剧组成员,情绪类型:好奇+轻微信服,共鸣值+87】
他没点开,继续写笔记。
中午十二点,会议暂停。大家起身去吃饭,程疏言留在原地,把草图重新整理了一遍。舞美组长回来拿资料,看见他还坐着,犹豫了一下。
“你刚才说的那个反光涂料,市面上太贵。”他说,“有没有便宜点的替代品?”
“可以用舞台专用银粉漆。”程疏言抬头,“我查过,某宝上有家店批发价不到原厂三分之一,附着力测试数据也达标。要不要我把链接发你?”
舞美组长愣了一下,点头:“发吧。”
下午两点,会议继续。
灯光组提出新问题:“如果要用投影错位,主灯位就得挪,但现在的位置是承重柱,不能拆。”
“那就把光源往上移。”程疏言站起来,走到墙边比划,“吊一个辅助轨道,把聚光灯升到五米高,斜打下来,刚好避开柱子。我之前在综艺棚见过类似结构,施工周期三天就够了。”
副导演记下:“我去联系搭建队。”
王导看着程疏言,忽然问:“你以前干过舞美?”
“没有。”程疏言笑,“但我追过一个舞美系的学妹,她毕业设计做了三个月,我陪她熬夜改方案,耳朵都听出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