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父母来电,那种殷切的期盼和时不时的催促,都让她倍感压力。
拖得越久,她内心的焦虑和愧疚就越深。
而自从夏念清在医院委婉地拒绝了她后,她内心就更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
她既无法割舍对那份温暖的贪恋,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会给对方带来压力,这种矛盾将她撕扯得几乎分裂。
虽然她谁也没有告诉,但那份压抑、委屈、甚至带着点自我厌弃的心情,始终如同阴霾般萦绕在心头。
或许,正因为内心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今天花瑾瑜在课堂上对夏念清那般“挑逗”,才会如此轻易地引动她的情绪波动,让她做出了那些不符合她一贯作风的“报复”行为。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确实不妥,但源于内心那个“小孩”的那份心理,却还是不争气地感觉到了……出了口恶气般的畅快?
[让你拒绝我……哼,也让你尝尝不好受的滋味!]
这个念头冒出来,姜妙柔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少见地自嘲般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也带着一丝对自己这种“幼稚”行为的无奈承认。
原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那么无私。
她也会嫉妒,也会使小性子,也会因为喜欢的人“忽视”自己而感到委屈,并试图用笨拙的方式“报复”回去。
花瑾瑜回到自己家,卸下了在姜妙柔面前那副混合着疏导者和观察者的姿态,慵懒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与夏灵溪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夏灵溪发来的一个“搞定了吗?”的表情包。
花瑾瑜笑了笑,回了个“搞定”。
她确实是有意引导了今天课堂上的部分局面,也利用了夏灵溪无意中帮的忙。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在她看来,姜妙柔那种状态,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迟早会爆炸。
她只是提前找到了阀门,稍微释放了一些压力,并试图引导她找到更健康的排气方式。
至于夏念清……花瑾瑜想起他今天在课堂上那副如坐针毡和最后几乎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念清啊念清,这是你应该给我的‘补偿’。”
她轻声自语,“你这根‘萝卜’,身边的风浪可是越来越大了。而且居然你还有这么多事情。”
与姜妙柔感觉谈话细节模糊不清相反,花瑾瑜凭借着她的专业素养和敏锐观察,清晰地拼凑出了姜妙柔内心世界的图谱,尤其是那段对她影响深远的童年。
她看到了那个在机关大院里,穿着漂亮裙子却只能眼巴巴望着窗外同伴玩耍的小女孩;
看到了那个在母亲温柔的期待下,一次次将真实需求咽回肚子里的“乖孩子”;
也看到了那个在奶奶家小院里,于花香和慢声细语中短暂汲取过真正温柔与力量的灵魂。
花瑾瑜心中暗叹,收起手机,仰头看向天花板,不由地对这位年长她六岁的姐姐生出了几分怜惜。
[妙柔姐,原来你也这么不容易]
尽管年岁渐长,社会身份已是大学老师,但姜妙柔的内心,那个被压抑的“小孩”依然纯粹。
这种纯粹,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珍贵,却也如此容易受伤。
也是这份纯粹,也容易被专业的人打开内心世界。
谈话间,姜妙柔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些与夏念清相处的细节时,花瑾瑜更是暗暗咋舌。
醉酒后的悉心照料、假扮男友应付父母、日常那些默契的散步和晚餐……这些片段连缀起来,描绘出的是一段远超花瑾瑜此前想象的故事。
[好家伙……]花瑾瑜几乎要在心里吐槽出声。
[夏念清啊夏念清,你这家伙看着正正经经,背地里居然这么会?又是收留醉酒女邻居,又是假扮男友见家长,还日常送温暖陪散步……这些事,连灵溪那丫头都没跟我提起过,也许,连灵溪都不知道!]
[难怪姜妙柔会深陷其中]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对于内心缺爱又渴望温暖的姜妙柔来说,简直是致命吸引。
[时间管理大师外加隐性渣男属性?]花瑾瑜撇撇嘴。
[不对,说他渣好像也不算,他确实明确拒绝过了……但这种温柔的边界感,有时候比直接的坏更让人难以自拔啊]
她意识到,姜妙柔的心结,这个“沉睡小孩”的唤醒与安抚,绝非一次简单的心理疏导就能彻底解决。
这就像解开一个复杂的绳结,牵扯的线头不止一端。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系铃人”,至少包括了两方:一方是造就了姜妙柔这种性格根源的父母,他们那份带着沉重期望的爱是压力的源头;
另一方,则是夏念清,他无意中成为了那个撬动姜妙柔内心枷锁,让她看到另一种关系可能性的关键人物,他的态度和回应,直接关系到姜妙柔能否顺利处理这份情感,完成自我成长。
而夏念清,似乎是眼下能介入并推动问题解决的最佳人选。
他了解情况,与姜妙柔有过深入的互动,并且他本身具备的冷静和洞察力。
但是……
花瑾瑜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花瑾瑜啊花瑾瑜,你这可真是……”
她对自己说道:“明明是自己也喜欢的人,现在却要想着怎么帮他理清和另一个女生的情感纠葛,甚至可能还要间接促成他们的沟通,你这算不算亲手给自己树立不弱的情敌?”
这感觉就像是在玩一个高难度的攻略游戏,不仅要清除主角身边的好感度障碍,还得帮忙修复其他可攻略角色的心理问题,以确保竞争的“公平性”和“趣味性”。
她叹了口气,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
[唉,算了]她耸耸肩,[谁让我就是这么个‘好女孩’呢?]
这种“好”,并非圣母般的牺牲,而是源于她的骄傲和自信。
更何况,她是真的觉得姜妙柔这样温柔的人,不该被内心的枷锁一直困住。
“看来,”花瑾瑜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重新拿起手机,不由自嘲一笑,“下一步,得找‘系铃人’好好谈谈心了。只是这话题……该怎么开口呢?”
她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如何与夏念清谈论他那位“邻居姐姐”的深层心理需求,以及他在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这注定会是一场微妙而复杂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