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独自撑伞,继续走向碎玉轩的路。
脚步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的心不再像刚才那般纷乱迷茫。
经过这一夜的守护和方才那意外的一瞥,她更加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所要守护的是什么,也隐约窥见了,在这充满算计和倾轧的深宫之中,情感或许并非只有一种固定的模式。
它可以有宜修与世兰那样隐秘而坚韧的羁绊,也可以有她与眉庄这样彼此支撑、祸福与共的知己之情。
而就在前方不远,雨幕的尽头,世兰正献宝似的打开那个一直提着的食盒,里面是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她“贪嘴”非要吃的酒酿圆子。她舀起一勺,非要送到宜修唇边让她也尝尝。
宜修蹙着眉,略带不耐地侧头躲开,世兰却不依不饶,举着勺子锲而不舍地追着。
最终那勺圆子是否如愿喂了进去,还是被宜修无奈地挡开,抑或是落入了世兰自己笑嘻嘻的口中?
这其中的甜蜜与纠缠,唯有这清晨缠绵的雨丝,和那渐行渐远的青罗伞下的方寸天地,得以知晓了。
时间倏忽而过,夏过去了。
秋意渐浓,御花园里的荷花已然开败,只余残枝听雨。养心殿内,雍正批阅奏折间歇,苏培盛照例禀报后宫事宜,提及华贵妃近日依旧“静养”,身子“时好时坏”。
雍正执笔的手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日去翊坤宫时,世兰那副死气沉沉、言语无味的模样。曾经的明艳鲜活,如同这御花园的残荷,早已凋零殆尽。他心中最后一丝因旧情和年家而起的、微末的挂念,也终于消散。
“既如此,便让她好生将养着吧。无事不必外出,也不必常来请安了。”
他语气平淡,如同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应份例,依旧按贵妃制供给,不得怠慢。”
这道口谕,看似优待,实则等同于将年世兰彻底圈禁在翊坤宫,恩宠尽断,只保留一个虚名。苏培盛心领神会,知道华贵妃这道风景,在皇上心里是彻底翻篇了。
口谕传到翊坤宫,世兰正对着窗外一株将开未开的菊花出神。听完颂芝战战兢兢的回禀,她脸上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知道了。”
她摆摆手,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轻快,“这样最好,清静。”
她终于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应付那个让她感到窒息和虚伪的男人了。这道无形的囚笼,于她而言,却是真正的解脱。她的世界,从此可以更小,小到只装得下景仁宫那一方天地。
她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如何将翊坤宫布置得更合娘娘的心意,哪些角落可以摆上娘娘喜欢的书,哪些窗口能看到最美的月色,方便娘娘来时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