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在偏殿见了她。
安陵容跪在地上,将香囊高举过头,声音微颤却满是真诚:“臣妾入宫以来,得蒙娘娘多方照拂,恩同再造。臣妾无以为报,唯有亲手绣了这香囊,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愿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臣妾人微言轻,日后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但凭娘娘驱使!”
她的话说得直接甚至有些笨拙,却恰恰符合她怯懦又急于抓住依靠的心态。
宜修示意剪秋接过香囊,亲自起身,将安陵容扶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快起来。你有这份心,本宫很是欣慰。在这宫里,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便是最好的报答。”她并未明确接受“效劳”,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再次强调了“安分”,仿佛一切只是上位者对弱者的寻常关怀。
然而,她亲自扶起安陵容的动作,以及那句“很是欣慰”,听在安陵容耳中,已是天大的认可和暗示。
安陵容激动得眼圈又红了,连连保证:“臣妾一定谨记娘娘教诲!一定安分守己!”
送走千恩万谢的安陵容,剪秋看着那做工精巧的香囊,低声道:“娘娘,这安答应……”
宜修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淡淡道:“手艺倒是不错,心思也细。是个可用的。”
只是这“用”法,还需仔细斟酌。一把过于急切的小刀,用得好能伤人,用不好,也易割伤自己。
又逢请安日。结束后,妃嫔们三三两两散去。
年世兰心中憋闷,懒得与人应酬,便独自带着颂芝往御花园僻静处散步,想透透气。
谁知刚绕过一座假山,便瞧见不远处,皇后宜修正站在一株梅树下,仰头看着枝头初绽的几朵梅花。而她的身旁,竟跟着那个怯生生的安陵容!
安陵容微微落后半步,正低声说着什么,神态恭敬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宜修侧耳听着,偶尔颔首,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阳光透过梅枝洒下,将那画面衬得竟有几分……融洽?
年世兰的脚步猛地顿住,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攥紧!
皇后竟然私下里接见安陵容?还对她笑得那般……温和?
一股酸涩夹杂着愤怒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凭什么?那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胆色没胆色的安陵容,凭什么能得到皇后的青眼?就因为她够可怜?够听话?
那自己呢?自己为她担惊受怕,为她收敛锋芒,甚至……甚至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又算什么?!
她忽然想起皇后赏给安陵容的那串蜜蜡手串,想起皇后对甄嬛那瞬间的“怀念”,再对比皇后对自己时而敲打时而安抚的态度……
一种被轻视、被玩弄、被置于他人之后的委屈和愤怒几乎将她淹没她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去。
她却不知,在她转身的刹那,梅树下的宜修,眼角的余光似无意地扫过她方才站立的方向,唇角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了然,与一丝冰冷的愉悦。
鱼儿,又一次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