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付了钱,出门拐进一条窄巷。江婉紧跟上来:“至少三个暗哨,香料摊、裁缝铺、还有茶馆二楼靠窗那个。”
“意料之中。”范不繁把香料包塞给她,“晚上动手。你负责引动声律,云游子刻符,铁牛清场。”
“你呢?”
“我盯着赵炎成。”范不繁眯眼看向镇外荒山,“他肯定在等血祭时辰。”
入夜后市集更热闹。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得整条街红彤彤的。江婉站在馄饨摊前,手里捧着碗热汤。卖糖炒栗子的老汉刚掀开锅盖,甜香混着焦香炸开,她胸口心灯骤然大亮。
“就是现在!”范不繁低喝。
云游子从茶馆窜出,袖中甩出七枚铜钱钉入地面。铁牛抡起石锁砸向香料摊——不是砸人,而是精准撞翻最角落那缸红辣椒粉。粉末腾空而起,红雾弥漫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符文轮廓。
“血祭阵!”云游子声音发颤,“赵炎成用香料粉尘掩盖阵纹!”
混沌兽突然狂吠,冲向一辆堆满麻袋的驴车。驾车人猛地扯缰绳,驴子受惊人立而起,麻袋滚落,露出里面捆着的活鸡——每只鸡冠都被割开,血滴在麻袋上形成诡异图案。
范不繁一步跨到驴车前,无锋重剑“拙锋”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剑身钝重无光,却让空气凝滞了一瞬。
“用人间烟火当阵眼。”他冷笑,“赵炎成,你算漏了市井声律能破你的邪术。”
红雾中浮现一道虚影,正是赵炎成。他负手而立,九窍灵光流转,声音却冷得像冰窟:“范不繁,三窍废物也配谈阵法?”
江婉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如铃:“糖炒栗子——刚出锅的热乎栗子!”她这一喊,隔壁卖馄饨的、卖豆腐的、甚至赌坊门口收账的混混,不约而同跟着吆喝起来。此起彼伏的市井声浪中,心灯光芒暴涨,竟将红雾逼退三尺。
云游子趁机咬破手指,在地面飞速勾画。每一笔落下,都有摊贩的叫卖声与之呼应。铁牛守在巷口,石锁舞得呼呼生风,逼退想靠近的灰衣人。
赵炎成虚影晃动,显然没料到这局面。他抬手结印,荒山方向顿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但范不繁比他更快——拙锋重重劈在地面,剑气不是冲向虚影,而是震得整条街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杂乱声响汇成一股洪流,竟将血祭阵的嗡鸣生生盖过。
“你修的是通天大道。”范不繁盯着虚影,“我修的是脚下这条路。”
赵炎成虚影突然扭曲,化作黑烟消散。红雾中的符文寸寸断裂,香料粉尘簌簌落地。混沌兽欢快地打了个喷嚏,把最后一点红雾吹得干干净净。
云游子瘫坐在地,手指还在抽搐:“成了……凡俗声律真的能重构结界雏形!”
铁牛扔下石锁,抹了把汗:“那魔头跑哪儿去了?”
“没跑。”江婉轻声道,“他在等。等我们下一步动作。”
范不繁弯腰捡起一撮落地的香料粉,放在鼻端闻了闻:“茴香、八角、桂皮……都是家常调料。”他忽然笑了,“明天去买只老母鸡,炖锅汤。赵炎成既然喜欢蹲在荒山看戏,总得请他喝口热的。”
街角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馄饨摊的老汉掀开锅盖,白雾蒸腾中招呼:“最后一锅,要不要来碗?加蛋不要钱。”
范不繁走过去坐下,江婉挨着他。铁牛和云游子一左一右占了另外两张凳子。混沌兽钻到桌底,叼走范不繁脚边半块炊饼。
四碗馄饨端上来,汤面上飘着葱花和虾皮。范不繁低头吹气,热汤映出他平静的眼睛。
“慢慢吃。”他说,“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