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把最后一颗枇杷核吐在路边,抬脚碾进土里。江婉伸手替他掸了掸肩头沾的草屑,没说话。铁牛嚼着福枣核,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枚石子。云游子蹲在地上,指尖摩挲着混沌兽叼回来的陶碗碎片,眉头拧成疙瘩。
“纹路没错。”云游子抬头,“跟枣核上的一模一样,也跟初代石碑拓片角落那几道划痕能对上。”
范不繁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黑袍人的轮廓在热浪里晃动,越来越近。他转身朝西洲方向走,步子不快不慢。“跟上。”
铁牛把枣核吐出来,几步追上去:“真不躲了?他们人多。”
“躲到什么时候?”范不繁头也不回,“他们找的是修真者范不繁,不是蹲在馄饨摊劈柴的那个。”
江婉轻声接话:“市井烟火气,正好盖住我们的灵力痕迹。赵炎成再厉害,也算不到我们会钻进菜市场。”
云游子把陶片揣进怀里,小跑着跟上:“可具体怎么布阵?总不能真拿锅碗瓢盆当法器吧?”
“到了再说。”范不繁脚步没停,“先找地方落脚。”
西洲边镇比想象中热闹。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侧摊位挤得密不透风。卖香料的、卖腌菜的、卖活禽的,吆喝声混着牲口味儿扑面而来。混沌兽一进城就撒欢,专往肉摊底下钻,尾巴扫翻好几个竹筐,惹来摊主骂骂咧咧。
范不繁挑了个卖炊饼的摊子坐下,要了四个饼。摊主是个胖妇人,手快得很,揉面擀饼一气呵成。铁牛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直咽口水:“这饼要是夹点肉,我能吃十个。”
江婉没动饼,耳朵微微侧着。隔壁卖糖画的老头扯着嗓子喊“龙凤呈祥三文钱”,她胸口的心灯轻轻闪了一下。再远处,卖豆腐的梆子声一响,心灯又亮了一分。
“听见了?”范不繁掰开炊饼,热气腾腾。
江婉点头:“不止我。你听——”她压低声音,“卖胭脂的调子是宫音,磨剪刀的是商音,连杀鸡的‘放血咯’都带着角韵。”
云游子眼睛一亮:“声律成阵!凡俗之音自带韵律,若能引为阵基……”
“嘘。”范不繁抬手止住他,目光落在街角。两个穿灰布短打的男人正挨个摊位递铜钱,嘴里说着“买香料”。眼神却不住往这边瞟。
铁牛捏碎了手里的饼:“盯上咱们了?”
“装没看见。”范不繁咬了口饼,“云游子,去东头茶馆坐会儿,记下所有叫卖的调子。铁牛,你去西头赌坊门口蹲着,看谁在收保护费。江婉,跟我逛香料摊。”
混沌兽想跟,被范不繁一脚踹回肉摊底下:“啃你的骨头去。”
香料摊支在巷口,麻布棚子被日头晒得褪了色。摊主是个干瘦老头,面前摆着十几个粗陶罐,标签全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八角”“桂皮”“茴香”。范不繁蹲下来,抓了把花椒凑近闻。
“客官好眼力。”老头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今年新摘的,麻劲足。”
江婉蹲在他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心灯位置。隔壁卖酸梅汤的小贩突然高喊“冰镇乌梅汤——解暑败火!”,她胸口微光应声一跳。
范不繁放下花椒,又抓了把孜然:“这些,包十份。”
老头麻利地用油纸包好,收钱时袖口滑出半截刺青——噬灵教的蛇形标记。范不繁假装没看见,拎起香料包起身:“走,去裁缝铺。”
裁缝铺在街尾,老板娘正在给件嫁衣锁边。范不繁要了五尺粗布,指名要靛蓝色。老板娘量布时,他瞥见柜台下露出一角黑袍。
“最近生意不错?”他随口问。
“托您的福。”老板娘剪断线头,笑得有点僵,“西洲驻军刚换防,军爷们都要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