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泼洒在凤栖山嶙峋的怪石与苍劲的古松之上。若在平日,这该是一幅值得驻足品味的壮丽画卷,但此刻,对于被困在山顶平台的林婉而言,这绚烂的晚霞只意味着白昼的温暖正在急速流逝,而山巅寒夜的獠牙,正缓缓显露。
狂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它毫无阻滞地掠过空旷的平台,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卷起地上的尘沙枯叶,抽打在每一个被困游客的身上和脸上。温度计的水银柱仿佛失重般直线下跌,冰冷的空气钻进鼻腔,刺痛肺叶。
“妈妈,我冷……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去啊?”一个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女孩,带着哭腔问道,她的小脸冻得发青。
年轻的母亲徒劳地试图用自己单薄的外套裹紧女儿,声音疲惫而绝望:“快了,快了,再等等……”她的目光,和其他几十名游客一样,频频望向那间紧闭的缆车调度室,以及门口那几个穿着厚重棉衣、表情漠然的保安。
林婉穿着一身轻便的登山服,这本是为了白日登山舒适,此刻却成了致命的不足。寒意像无数细密的针,穿透衣料,扎进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她用力裹紧了那条一个多小时前景区工作人员勉强发放的“应急毯”——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银色塑料膜,它在狂风中哗啦作响,脆弱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混乱、焦虑、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发酵。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显然失去了耐心,冲到调度室门口,用力拍打着玻璃窗,“给个准话!这鬼天气,是要把人冻死在这里吗?”
窗口拉开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同样不耐烦的脸:“吵什么吵?天气原因,缆车停运检修,为了大家的安全,等着!”
“安全?把我们晾在这山顶吹冷风就叫安全?里面不是有地方吗?让我们进去等!”男人不依不饶。
“里面是设备间,闲人免进!”窗口后的声音冰冷强硬,“外面等着!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我孩子都快冻僵了!”一个老人颤巍巍地指着怀里嘴唇发紫的孙子,“行行好,哪怕让孩子进去暖和一下也行啊!”
“管不了!”那工作人员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硬起心肠,“规定就是规定!回原地等着!”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活人就得遵守规定!”
争吵声淹没在风啸里。最终,男人颓然地退了下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希望,在一次次的质问与冰冷的回复中被消磨殆尽。
林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墙角蜷缩起来,尝试拨打弟弟阿明的电话。信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阿明……听得到吗?”她必须用尽力气喊,声音才能不被风吹散,“我……我在凤栖山顶……缆车停了……下不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阿明焦急又模糊的声音:“姐?!你说什么?缆车怎么了?你那边风好大……”
“停了!说是天气原因检修……要等到明天早上!”林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好冷……阿明,他们只发了层塑料膜……好多人……孩子都在哭……”
“什么?!明天早上?开什么玩笑!”阿明的音量陡然拔高,“你别急,姐!找个能挡风的地方,保存体力,手机尽量省电!我马上想办法!我这就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