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不知道该说啥好了,现下这情况,说啥都不好办了。
杏花也红了眼,她抹了把眼泪:“我家更难,大棚的贷款这个月就该还了,现在菜卖不出去,拿什么还?总不能让银行把大棚收走吧?”
“我家男人昨天跟我商量,说实在不行,就把大棚拆了,改种玉米。”旁边的红莲插了话,声音里满是无奈,“虽说玉米赚得少,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菜烂在地里,心里像刀割一样。”
“拆大棚?”杏花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拆了大棚,咱们靠什么生活啊?种了一辈子菜,除了种菜,咱们还会干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风又刮了起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小卖部前的人渐渐散了,只剩下光明还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检测报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向村里的大棚,那些曾经充满希望的塑料膜,在春风里轻轻晃动,却再也映不出曾经的热闹。有农户扛着锄头从大棚里出来,锄头柄上挂着几颗没来得及摘的青菜,叶子已经蔫了,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明明是春天,怎么比冬天还冷呢?” 光明小声嘀咕着,把检测报告塞进包里。“嫂子,我去张家庄找大勇哥他们聊聊。”
大勇决定去县里蔬菜批发市场继续寻找出路。
清晨五点的市场里,货车排成长龙,商贩们对着新鲜蔬菜挑挑拣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抽样检测,手里的仪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一筐来自外地的青椒被贴上“农残超标”的标签,当场封存。
旁边的批发商跟大勇嘀咕:“前阵子更严重,有批韭菜检测出甲拌磷,直接全销毁了。现在消费者听见‘东昌菜’就犯嘀咕,扒着叶子看半天。”
大勇找到李老板,李老板摇着头:“不是我不收,昨天有个老太太买了你的黄瓜,回去说有怪味,今天特意来退钱。现在这市场,一颗‘毒菜’就能毁了一摊生意。”
大勇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大家都用农药,他也就用了,但他不知道农药超标这么厉害啊。自家的孩子都不敢吃自家种的黄瓜了!
大勇回了家,赶紧召集哥几个开会,讨论接下来怎么办。光明也从南方回来了,带回了很多消息,正好大家聚一聚,交换一下意见。
大勇先是说了蔬菜市场检测的事情,大家一窝蜂地用农药,现在好了,又一窝蜂地滞销了。
种菜卖菜,可不讲究“法不责众”,而是偏偏“法来责众。”
种植大户光芒也犯了难:“现在农药贵,不用点‘见效快’的,虫子把菜啃了更赔本。前两年种棚挣了钱,我还想着再扩建两个棚,现在这情况,能保住本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折腾?”
永红:“前两年一个棚能挣三四万,今年能保本就不错了!外地菜往这儿涌,咱们的菜连收购商的车都上不去。再者,外地菜也农药超标,一个劲往这儿运,咱们也管不着啊。有些外地农药超标的菜,就说是咱本地的,咱又怎么说理去?”
光明深深叹口气:“粗放种植、农残超标、品种老化,东昌蔬菜的‘金字招牌’被砸了。这次我去南方,主要是联系了蔬菜加工企业,看看他们的成功经验能不能拿到咱们东昌来。现在看,如果种出来的蔬菜农残不达标,那还有什么加工价值?”
三勇也说:“上周收的一批韭菜,检测出甲拌磷,被工商查了,现在谁敢随便收?昨天有个上海客商,看见‘东昌菜’的标签扭头就走。做蔬菜出口的急得转圈,手里的出口订单完不成,找不到符合出口标准的蔬菜。以前靠‘东昌’两个字就能谈生意,现在人家要的是无公害认证,咱们拿不出来啊!”
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还是之前那首熟悉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可此刻听在众人耳里,却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