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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奇葩的设计要求(1 / 2)

顾星晚把沈砚那套烟灰色西装的最后一颗纽扣缝好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晚风卷着打旋。工作室的香薰机刚换了雪松精油,冷冽的木质香混着布料的浆感,让她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沈砚的要求向来精准得像手术刀,肩线要压到第三根锁骨,袖长必须露出半寸腕骨,连纽扣的哑光程度都指定了潘通色号,可比起此刻坐在会客区的男人,那些要求简直算得上温和。

男人自称姓周,全名周明宇。他穿一件熨帖的深灰色羊绒衫,手指上戴着一枚没有任何花纹的铂金戒指,说话时语速平缓,尾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上扬,像是总在思考下一句该怎么说才更得体。

顾星晚递给他一杯温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触感冰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周明宇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工作室墙上挂着的设计稿上。

“顾小姐的作品很有张力,”他忽然开口,视线从一张用铅笔勾勒的礼服草图上移开,“但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顾星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出速写本和铅笔:“周先生可以具体说说您的要求吗?比如场合、风格,或者您有特别喜欢的元素?”

周明宇的目光在她握着铅笔的手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算不上审视,更像是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场合不重要,”他说,“风格……我也说不清楚。”

顾星晚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那您希望这件衣服给人什么样的感觉?”

“感觉?”周明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它的含义。他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窗外的风声恰好在此刻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发出沙沙的声响。“大概是……一种不会被记住的感觉。”

顾星晚的笔尖在纸上点出一个小黑点。做设计这么多年,她听过无数奇奇怪怪的要求,有人要把整面星空绣在裙摆上,有人希望衣服能随着情绪变色,却从没听过有人想要“不会被记住”的衣服。

“周先生的意思是……低调?”她试探着问。

“不是低调,”周明宇轻轻摇头,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牵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地方,“低调还是会被注意到,只是刻意藏起来了。我要的是……像空气一样,存在,但没人会特意去想它。”

顾星晚放下铅笔,靠在椅背上。工作室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在周明宇的侧脸,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影。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遇到的一个客户,那个客户要设计一件参加葬礼的礼服,要求是“能让人哭出来的衣服”,当时她用了大面积的黑色蕾丝,在领口处绣了一圈细小的白色铃兰,客户说穿上它站在墓碑前,眼泪会自己往下掉。可现在这个要求,比让衣服催泪还要难。

“我需要一点时间想想,”顾星晚说,“明天这个时候,您可以再来一趟吗?我会出几个方案。”

周明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羊绒衫的袖口:“麻烦顾小姐了。”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看向顾星晚,“对了,不要用蓝色。任何深浅的蓝色都不要。”

第二天下午,周明宇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顾星晚把三张设计稿推到他面前。

第一张是用米白色亚麻布料做的西装套装,没有任何装饰,连纽扣都是同色系的,裁剪线条简洁到几乎看不见接缝。“这套用了最基础的版型,颜色接近肤色,在任何场合都不会突兀,”顾星晚解释道,“亚麻的质感比较柔和,不会反光,不容易引起注意。”

周明宇拿起设计稿,指尖在布料的纹理线条上轻轻划过,像是在触摸真实的布料。“太素了,”他说,“素到反而会让人觉得刻意。”

顾星晚拿起第二张设计稿,那是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衣摆长度到膝盖下方,袖口和衣摆都做了隐藏式的抽绳,可以根据身形调整。“这件参考了三十年代的工装设计,”她说,“颜色是莫兰迪色系里的灰调,在人群里不会显眼,而且抽绳的设计可以改变它的轮廓,每次穿都能有细微的不同,让人记不住具体的样子。”

周明宇把第一张设计稿放在一边,拿起第二张。他看了很久,久到顾星晚以为他会认可这个方案,他却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上的涟漪,刚出现就消失了。“顾小姐见过雨天里的玻璃窗吗?”他问。

顾星晚愣了一下:“什么?”

“雨下得不大不小的时候,玻璃窗上会蒙着一层水汽,”周明宇说,“你能看到外面的东西,却看不清楚,就好像隔着一层雾。这件衣服太清晰了,轮廓、线条,都太确定了。”

顾星晚的手指在第三张设计稿边缘摩挲着。这张稿子她画得最久,用的是浅灰色的薄纱,叠了三层,里面衬着同色系的真丝,领口和袖口都做了不规则的剪裁,看起来像是被风吹得微微变形。“这件用了半透明的面料,”她低声说,“光线不同,看起来的颜色也会不一样。没有固定的版型,穿在身上会随着动作晃动,不会有明确的轮廓。”

周明宇终于拿起第三张设计稿。他盯着那张画看了足足五分钟,顾星晚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然后,他把设计稿放回桌上,推回到顾星晚面前。

“太轻了,”他说,“轻得像随时会飘走。我要的不是不存在,是存在,但没人在意。”

顾星晚看着那三张被否定的设计稿,忽然觉得有点累。她做设计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和客户磨合,有时候一个细节要改上十几次,可像周明宇这样,明明提出了要求,却又在你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时,告诉你方向本身就是错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周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您可以告诉我,您不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吗?”

周明宇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他的姿势很放松,眼神却依旧紧绷着。“不要有任何能让人联想到‘设计’的地方,”他说,“没有特别的剪裁,没有特殊的面料,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好像……随便从衣柜里抓出来的一件衣服,但又不能真的随便。”

顾星晚忽然想起自己衣柜最底层的那件旧t恤,洗得发白,领口有点松垮,是大学时买的,穿了快十年。她每次熬夜赶稿时都会穿它,舒服,自在,从来没想过它好不好看,合不合适。可周明宇要的显然不是这样的衣服,他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像是在谈论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

“我再试试,”顾星晚把设计稿收起来,“三天后您再来?”

周明宇点头,起身离开时,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室角落里堆着的布料,在一块深棕色的灯芯绒上停了停。“这种面料不错,”他说,“但颜色太深了。”

顾星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块灯芯绒是她上个月从面料市场淘回来的,深棕色里带着一点红调,质地厚实,摸起来像小动物的皮毛。“我还有浅一点的米色灯芯绒,”她说,“周先生需要我试试这个面料吗?”

周明宇没有回答,只是拉开门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顾星晚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他刚才穿的羊绒衫到底是什么颜色,明明她盯着看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