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瞳孔骤缩,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茶水泼出。
他看向周夫子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怕是活腻了的惊骇。
一旁的江锦辞低头以袖掩面,佯装喝茶,只是袖口下的那张脸笑的极为灿烂。
周夫子这可是不仅仅是要当王允的叔,更是要当大晟朝皇帝的爹?
周夫子被王允这过激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明远兄这是何意?
王允板着脸道:胡闹!我与你平辈相交,你收这孩子做干孙子,那我岂不是要矮你一辈?怎么,你想当我爹还是当我叔?
周夫子愣了一下,随即捋须笑道:若你愿意,老夫也不介意。
王允气得直瞪眼。
那便各论各的。周夫子依然不死心,你侄儿管我叫爷爷,你还管我叫老周。
滚蛋!这事没得商量!王允斩钉截铁地拒绝。
正当气氛僵持时,王府管家适时叩门:老爷,午膳已备好。
膳厅内,周夫子对明轩的疼爱简直溢于言表,不停为他布菜:多吃些,正长身体呢。
那慈爱的模样让江锦辞都没眼看。
不过明轩这敏感缺爱的孩子,对着一套显然很受用,对周夫子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王允在一旁看得心里泛酸——自己养了三年的孩子,怎么一天之内就被两个狐狸精勾了魂去。
看来确实该让这孩子多出去见见世面,免得日后被人牙子随便用块糖就骗走了。
江锦辞打定主意要将先前积攒的好印象败个精光,全然不顾席间礼仪,专拣那红烧肘子、葱烧海参这般油润鲜亮的硬菜下箸。
反正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好几天没吃上好的了,现在不多吃两口那不是对不起自己吗?
见周夫子与王允还端着架子细嚼慢咽,他索性直接端起青瓷碗,将半碟芙蓉鸡片拨进碗里,就着米饭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周夫子举着银箸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盘刚上的蟹粉狮子头被江锦辞舀去三大颗。
王允刚抿了口汤,就见江锦辞已经风卷残云般扫光了面前的四样小菜,正举着空碗让侍女添饭。
满室只闻杯盏轻响与江锦辞酣畅的咀嚼声,衬得另外两位的端庄姿态格外滑稽。
周夫子无奈摇头,明明早上临行前还特意叮嘱他要持重守礼,谁知见了珍馐美馔就全然忘了形。
转念想到这孩子出身贫寒,怕是平生头一回见到这般席面,心下虽恼,却也存了几分体谅,只暗暗记下,打算回私塾后再好生教导规矩。
王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联想起方才书房里江锦辞那副对陈设摆件好奇不已的模样,
不由暗叹:终究是农家子弟,即便胸有丘壑,见了富贵场面仍难免失态。
幸而这秀才尚有自知之明,早先推拒了教导明轩的差事,若真行了那拜师礼再露出这等行止,那自己才真是骑虎难下。
就连明轩也被江锦辞这副饿虎扑食的架势惊得睁圆了眼睛。
可这孩子非但没有半分嫌弃,反倒暗自琢磨起来:‘原来江先生这般喜爱美食......
若是往后每日都从府里带些精致点心和打包些硬菜到去私塾,说不定哪天先生吃得高兴了,就愿意破例收下我这个弟子?’
明轩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连带着看江锦辞狼吞虎咽的模样都觉着格外亲切——这哪是什么失礼,分明是率真!
午后,王允又领着众人移步赏鉴字画,当然除了明轩这个小屁孩。
而明轩虽满心不情愿,还是被王允吩咐去歇午觉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管家前来提醒王允下午的行程,周夫子与江锦辞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王允又单独将周夫子请去书房叙话,这次倒未让江锦辞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