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掌心的泡影残粉尚未完全消散，胸腔里那缕震颤便陡然加剧。
像是有根无形的丝线穿过虚无，从某个遥远的方向扯动他的神魂——那是张小凡体内锁链碎片的共鸣。
他猛然顿住脚步。
记忆如潮水倒灌：滴血洞石室内，张小凡被锁链贯穿时的嘶吼；大竹峰夜谈，少年卷起衣袖露出的淡金纹路；正魔大战时，那截碎片在血雨中迸发的微光。
原来从那时起，这道残痕便成了他与张小凡之间，比血脉更坚韧的羁绊。
是他。韩林低笑出声，指尖按在胸口，震颤顺着经脉窜上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淡金色轨迹。
那些悬浮的泡影像是被这光轨惊醒，纷纷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直通深处的通道。
他望着轨迹延伸的方向，喉间泛起热意——那是陆雪琪用剑气送来的诛仙剑纹在发烫，与锁链残痕的波动交织成网。
越往深处，泡影的颜色越趋近于混沌。
当韩林的身影穿过最后一层半透明屏障时，所有的光纹突然凝固。
正中央悬浮着个足有千丈高的巨型泡影，内里映出的，是他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景象：九重天阙之上，他身披星辉，脚下踩着碎裂的世界碎片，左手握着完整的九霄签印系统光团，右手正掐着某个准圣境强者的脖颈。
你终于来了。
清越的男声从泡影中传出。
下一刻，那道身影竟穿透泡影屏障，站在了韩林面前。
他的眉眼与韩林分毫不差，却多了几分冷冽的神性——眼尾的泪痣泛着鎏金色，发间缠着的不是守剑人玉佩的红绳，而是用命运法则编织的光链。
我是完美的你。他抬手轻挥，韩林身侧的泡影瞬间重组，展现出各个时间线里韩林最渴望的画面：无咎道人含笑抚剑的模样，柳烟完整的魂魄在命塔前起舞，陆雪琪的天琊与他的斩龙剑并蒂绽放，张小凡的锁链彻底崩碎后露出的清澈眼神。我吞噬了所有分支的可能性，掌握了命运系统的本源。
只要你放弃挣扎，我可以让这些画面永远凝固。
韩林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完美自我指尖流转的光团里，漂浮着无数个破碎的残魂——那是他在各个泡影中见过的自己，此刻正被抽干最后一丝灵识。
你说的成为一部分，是让我也变成这样的养料？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剑刃。
完美自我的笑容未变：你终究会明白，所谓不过是执念的茧。
当你站在更高维度，会发现所有选择都不过是数据的排列组合——
住口。韩林打断他。
他想起柳烟残魂消散前的眼神，想起陆雪琪喷血时仍在笑的嘴角，想起张小凡在义庄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时，锁链碎片震落的那滴血。
这些画面突然在识海翻涌，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抬起手，掌心那道诛仙剑纹的光痕突然迸发刺目青光。
与此同时，胸口的震颤化作实质的热流，顺着手臂涌入手心——那是张小凡的锁链残痕在共鸣。
两种力量交织间，他竟从虚空中拽出半截焦黑的笔杆。
焚天之笔残痕...完美自我的瞳孔终于有了波动。
韩林没有说话。
他握着笔杆，在虚空中重重写下二字。
青金两色的笔锋所过之处，周围的泡影纷纷炸裂。
每个破碎的泡影里都飞出一缕微光，那是各个时间线里韩林未被吞噬的执念：有擦拭古剑时的虔诚，有站在焦土上的悲怆，有与不可名状存在对峙时的倔强。
原来这些泡影不是可能性，是牢笼。韩林望着纷飞的光屑，突然笑了。
那些曾让他恐惧的分支人生，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剑。你用我的恐惧、贪婪、不甘织网，以为这样就能困死我？
完美自我的身影开始虚化。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不可能...
因为他们。韩林指向仍在坚持挥剑的陆雪琪投影，指向锁链碎片所在的方向，因为有人愿意为我硬接致命伤，有人愿意用残魂为我指路，有人哪怕被锁链贯穿也要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些，才是真正的我。
最后一个巨型泡影在轰鸣中破碎。
无数光屑汇聚成洪流，在虚空中冲刷出一道青铜色的门扉。
门扉足有万丈高，表面铭刻着韩林再熟悉不过的符文——正是九霄签印系统的初始纹路。
韩林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望着门扉上流转的光纹，忽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话：守剑人守的不只是剑，是这方世界最珍贵的...人性。
门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像是某种古老存在转动眼球的声音，又像是命运齿轮开始咬合的轻响。
韩林握紧焚天之笔残痕，望着门扉上自己的倒影——这一次，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燃得更旺的火焰。
既然来了...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门扉，那就掀了这棋盘。
门扉深处，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终于将视线完全锁定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