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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旧歌没人唱了,风开始一句句补(1 / 2)

顾微尘的布鞋尖刚碾过槐林里第一片腐叶,风就变了。

她原以为这风不过是穿林打叶的寻常,直到那沙沙声里突然蹦出个短音,像极了她三年前在丘陵外敲碎陶片时,碎片撞击青石的脆响。

第二阵风掠过头顶枝桠,又一个短音接上,接着是更长的震颤——三短一长,三短一长,分明是她用陶片敲击崖壁传递信号的节奏,只是每个音节都被风揉得更柔,像被浸过晨露的丝线。

她停住脚步,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

左手无意识抚上腰间的陶笛,那是她用烧废的陶胚磨制的,此刻笛身贴着皮肤,竟也微微发烫。

“是……变奏?”她轻声呢喃,喉结动了动。

前世修复青铜器时,她曾见过铭文在不同光线下显现不同笔画,此刻这风声里的节奏,倒像那些会呼吸的铭文,在不同的风里换着法子诉说同一件事。

第三阵风来得更急,槐叶震颤的频率突然拔高,像是有人抢着接唱。

顾微尘仰头,看见最顶端的枝桠正抖得厉害,叶尖上的水珠被甩成细雾,在她眼前划出银线。

她伸手入怀,摸出半枚树脂封囊——这是她早年用松脂封存万物声音的法子,囊里还凝着半滴自己的血,原想录下这槐林奇声。

可指尖刚碰到囊体,脆响就先一步炸开——树脂竟已风干成齑粉,簌簌落进她掌心。

有血珠从指腹渗出来,是刚才被树脂碎片划破的。

顾微尘盯着那点红,见它坠向脚边的老槐树,在树皮上洇开个小红斑。

然后,她瞳孔骤缩——红斑周围的树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顶开,露出们都活着。”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

木质部还带着树汁的黏润,字迹的走向和她从前在陶胚上刻的修补记号如出一辙。

风又起时,她听见头顶的槐叶在笑,沙沙声里裹着孩童的嬉闹、老妇的叹息、甚至还有她自己当年烧陶时哼的跑调小曲——原来不是林子在学她敲的节奏,是这些年她修过的陶片、补过的残卷、治过的道伤,全顺着风钻进了树里,长成新的年轮。

“阿尘姐?”

远处传来的呼唤被风扯得零碎。

顾微尘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天已擦黑,林子里浮起淡青色的雾。

她拍了拍裤脚的腐叶站起身,那声音却再没响起——许是错觉,又或是某个被她修复过的器物在借风唤她。

同一时刻,十七村的晒谷场上,小满正攥着泥铃发怔。

往年这个时候,东南村的张婶该来问她夜话会的流程,西北村的牛娃该抱着陶灯来讨灯芯,可今日日头都落了山,晒谷场的青石板上只躺着几片被风卷来的桐花。

她捏着泥铃的手松了又紧,泥铃表面的裂纹硌得掌心发疼——这是顾微尘走前留给她的,说“听裂者”要学会听器物未说出口的话。

“当啷——”

第一盏陶灯亮起时,小满的泥铃差点掉在地上。

那是村东头王木匠家的灯,灯芯挑得老高,火苗把“夜话”两个字的陶纹照得透亮。

接着是村西头的渔户,再是山脚下的猎户,一盏接一盏,晒谷场四周很快亮起十七盏灯,围成个圆。

可围坐的人都没说话,老人们摸出旱烟袋却不点火,小娃们捏着瓦片不敢敲地,连最会说故事的刘秀才都只是望着坛心的泥铃发呆。

子时三刻的梆子刚响过,东南村的哑女突然站了起来。

她比画了三年手语,此刻却没打那些教过的话,而是抬手拍了拍自己胸口——三短,一长。

晒谷场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花的响,直到西北村的小毛头“啪”地用瓦片拍地,应了个三短一长。

紧接着,东岸的渔夫举起海螺,吹的竟是顾微尘当年在溪边吹埙的调子;山脚下的猎户摸出鹿骨哨,哨音里裹着松涛;连最腼腆的绣娘都哼起了谣,那是她补绣嫁衣时,顾微尘帮她修复旧帕子哼的曲儿。

泥铃在坛心转起来了。

没有风,泥铃却转得越来越快,内壁的裂纹映着十七盏灯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在里面。

小满退到人群最后,后背抵着老槐树。

她突然想起顾微尘走前说的话:“真正的传承,是让听的人也能成为说的人。”此刻她终于懂了——原来不需要敲铃开场,不需要主持引导,当每个被修复过的故事都住进了人心,连泥铃都知道该怎么替他们唱。

顾微尘在槐林的第三夜,月光像筛子似的。

她裹着外袍靠在树桩上,本想眯一会儿,却见地面的光斑突然动了。

那些被枝叶割碎的月光,正顺着她的影子边缘慢慢爬,这儿挪一点,那儿凑一块,最后竟拼成了幅完整的图——是五线谱,音符的走向和她穿越初期在海边吹埙的曲谱分毫不差。

“这……”她喉头发紧,手指无意识抠进树桩的裂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