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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灯灭前,火种落进了泥里(1 / 2)

顾微尘在南崖立了三日。

海风像把钝刀,第一日刮得她耳后生疼,第二日磨破了袖口金线,第三日竟将那层绣着飞天的金线蚀得斑驳,露出底下洗得发白的月白内衬——那是她穿越时穿的旧衫,针脚里还凝着前世敦煌洞窟的尘。

她垂眸看了眼衣角,指尖轻轻抚过褪色的卷草纹,嘴角浮起极淡的笑。

从前总嫌这身布衣寒酸,如今倒觉得,粗麻贴着皮肤的触感,比任何仙绫都熨帖。

测脉陶芽的木质茎干还攥在掌心里,虽没了素白小花,却仍在微微震颤,像极了十七村晒谷场上,孩子们敲着陶碗唱童谣时的节奏。

她松开手,茎干便乖乖躺在石凹里,根须悄悄扎进岩缝——它不需要她守着了。

第三日黄昏,潮水漫到她脚边。

浪头退去时,一块黑陶片恰好停在她鞋尖。

陶片边缘有极细的刻痕,像用竹刀在湿泥上划的,不凑近根本瞧不见。

她弯腰拾起,指腹刚触到刻痕,掌心突然一热。

画面闪得极快,快得像窑火里爆起的火星。

她看见一位老匠人,灰白的发辫沾着陶土,正蹲在柴窑前,炭条在泥坯上重重写下“第七轮,火候差半息”。

泥坯表面还凝着水痕,炭字晕开,像一滴没擦净的泪。

顾微尘的指尖颤了颤。

这不是她的记忆——她前世修的是青铜器,从未碰过陶窑。

可那灼人的温度,那泥坯在窑中被火舌舔舐时的闷响,却真真切切烙在她神经里。

“原来……”她对着陶片轻声说,“你疼过。”

潮声突然大了。

她望着陶片上的裂面,那些细密的纹路不再是缺陷,倒像是老匠人用炭条写在泥里的日记。

“你想回家吗?”她蹲下来,把陶片浸入潮水中。

浪涌过来又退去,陶片竟缓缓转了个圈,裂面朝上,像在点头。

当晚,她在崖边的破庙里取出树脂封囊。

这是她从前修复青铜器时用的,将陶片裹进半透明的树脂,再用自己的发丝缠了九道——每绕一圈,就默念一遍“归位”。

最后一道发丝系紧时,树脂突然泛起金光,映得她眼尾发亮。

“去吧。”她将封囊轻轻抛入海中,看它被浪花卷着向北漂去。

那夜她梦见一片窑场。

月光像水,漫过无数陶片。

它们从四面八方漂来,有她在湿地见过的漩涡陶片,有十七村井里的玉珠残片,甚至还有她从前修复道基时剔除的焦黑碎片。

陶片们相碰时发出清响,像在说久别重逢的话。

最后它们拼成一座祭坛,坛心站着个模糊的身影,袖口沾着陶土,朝她招了招手。

顾微尘站在梦的边缘,没往前迈。

她望着那座祭坛,忽然想起前世在敦煌,曾见过一尊被修复的佛像——裂痕都用金漆描过,却始终没补全面部。

“有些修复,是要留着缺口的。”当时师父说,“那是让文物自己说话的嘴。”她对着祭坛合掌,像前世面对那尊佛像时那样,低低说了句:“辛苦你了。”

千里外的十七村,小满正蹲在井边擦陶铃。

自那晚光柱散后,村里的器物就像醒了过来。

今早她舀水时,木碗底的露珠突然凝成字:“井冷”——从前最多是“平安”“勿念”这样的吉言。

她慌得手一抖,水泼在西墙上,墙缝里竟渗出一行更小的字:“西墙欲倾”。

此刻她捧着陶铃,借着月光看内壁——那些裂纹不知何时连成了网,像极了顾微尘画给她看的地脉图。

她想起顾微尘教过的“听裂法”,便沾了晨露,顺着裂纹轻轻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