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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修的人走了,修的事还在长!(2 / 2)

“别烧!还没塑好!”陶坯的呐喊撞进她耳朵,她猛地闭眼,眼前却浮现出无数画面:陶工的手在坯上揉出褶皱,火焰舔着窑壁,未成型的陶俑在火里扭曲,眼睛却始终望着窑口——那里有未做完的塑型工具,有被风掀起的布帘,有最后一眼天光。

她睁开眼时,睫毛上挂着泪。

焦土深处,半截陶俑的残躯立着,熔化的脸像被揉皱的蜡,只有右眼完好,黑亮得像滴未干的墨,直勾勾盯着天空。

青禾解下腰间的蓝布腰带,那是阿娘用染缸里最蓝的靛染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轻轻覆在陶俑脸上,指尖触到滚烫的陶土,却比人心凉。

“闭眼吧,火已经走了。”她的声音被风卷进窑口,惊起几只灰雀。

当夜,窑场腾起薄雾。

第二日清晨,焦土四周竟冒出一圈信心花,花瓣全部朝内,像无数双手合掌。

采蘑菇的村童跑来说,那些花的脉络里有细流,凑近了听,能听见陶轮转动的“吱呀”声。

极西荒漠的月最圆那晚,盲眼老匠人跪在铜磬前。

他的手抚过磬身,那里没有柄,没有纹,只有熔铸时留下的水波纹。

“疼是活过的印章。”陈拾的话在他耳边转了三百年,此刻终于变成了磬声。

他抄起木槌,敲第一下,清越的音波撞碎了沙丘上的晨露;敲第二下,路过的商队里有人捂着脸哭,说想起小时候摔碎的粗瓷碗;敲第三下,风突然大了,在沙丘上划出歪斜的字迹:“我不是匠人,我是伤口本身。”

小满是在这时入梦的。

她站在一片望不到边的信心花海中,每一朵花都仰着脸——阿芽的脸,柳婆的脸,海生的脸,青禾的脸,甚至她自己的脸。

花瓣上的焦纹像一道道疤痕,却比任何新花都鲜艳。

“我们都不再说了。”它们齐声低语,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

小满想伸手摸最近的一朵,花却“噗”地闭合,化作灰烬飘走。

所有花朵都在谢,灰烬像黑雨落进她的衣领,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惊醒时,窗纸刚泛白。

菜圃里的动静让她呼吸一滞——那株刻痕幼苗的主茎断了,断口平整得像被快刀削过,却不渗汁液,反而泛着温温的暖光。

小满攥紧被角,刚要下床,却见菌丝从四面八方涌来,银丝般织成一座小桥,搭在断茎两端。

黎明时分,新芽从断口钻了出来。

它不再像从前那样瘦骨伶仃,倒像一支缩小的陶笛,笛身上还留着旋坯时的指纹。

晨风吹过,笛身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不成调的轻鸣——像稚子学语,又像故友相认。

小满赤脚踩在凉席上,隔着窗纸望着那支陶笛。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突然想起阿芽临终前的眼神,那是种终于放下的释然。

笛鸣还在继续,一声,两声,第三声时,她的后颈突然泛起熟悉的麻痒——那是每次重大修复前,她指尖会有的预兆。

她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窗棂。

陶笛的轻鸣还在响,可她忽然不敢靠近了。

有些事,好像真的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