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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裂痕会自己走路(1 / 2)

少年把残陶片塞进怀里时,月已西斜。

他蜷在土炕上,手指隔着粗布衣裳反复摩挲那道裂痕,起初只是温凉的陶片,可随着体温渗透,指尖忽然触到细微的起伏——裂纹竟像活了似的,在掌心轻轻蠕动。

“吱呀——”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少年猛地坐起身,陶片“当啷”掉在炕沿。

他摸过案头的草茎,蘸了水在土墙上描摹那道梅纹。

草茎扫过墙面的瞬间,指尖像被蜂蛰了一下,麻麻的刺痛顺着胳膊窜到后颈。

他抬头,只见湿润的土墙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墨迹正随着水痕缓缓晕开:“修者非引光之人,乃照暗之器。”

少年的喉咙发紧。

这行字的笔锋像极了村东头老学究教的小楷,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苍劲,仿佛刻进骨头里的话。

他踉跄着扑到门边,指甲抠进木门缝里——外面的月光明明朗朗,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眼睛盯上了。

天刚蒙蒙亮,少年就攥着陶片冲进了村长老的院子。

老槐树下,长老正用竹片拨弄早炊的灶火,听见少年的话,拨火棍“啪”地断成两截。“你说...土墙上自己长字?”他颤巍巍摸过陶片,指腹刚碰到裂痕,突然抽回手,“这纹路...和去年顾姑娘教我们补瓦罐的裂痕,像得很。”

消息像长了翅膀。

晌午时分,村头晒谷场围满了人,孩子们举着树枝在地上画“梅纹裂”,妇人们把陶片供在灶王爷旁边。

有个扎红头绳的小丫头揉着眼睛说:“我昨晚梦见一个穿素衣的姐姐,她举着灯照我的影子,影子里全是我藏起来的线头。”

三日后,第一支朝圣队伍出发了。

他们背着炒米和陶罐,说要去顾微尘当年烧陶的旧窑遗址,“先知的光还留在那里”。

陵不孤是在南岭的青石板路上遇见这群孩子的。

他们围坐在老茶棚前,捧着一本油浸浸的手抄本,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陶语录》。

最前排的小少年正抑扬顿挫地念:“水要顺着裂纹走,就像道要顺着人心走——先知顾氏。”

陵不孤脚步顿住。

那是三年前顾微尘教孩子们做引水实验时说的话,被断章取义地抄在这里。

更让他眉心发紧的是,茶棚梁上悬着十几张“裂纹符”,用红绳系着,香灰落了满地。

有个孩子正对着符纸磕头,额头沾着香灰:“求先知让我开悟,疼也不怕。”

他没说话,转身去溪边舀了一钵山泉。

残陶碗是从茶棚角落捡的,碗身裂着三道细纹。

当他把水倒进碗里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水流没有沿着裂纹“指引”的方向走,反而在碗底打了个转,顺着最细的那道缝蜿蜒而出,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你们说这纹指引大道?”他的声音像浸了山风,“它只是怕水积在一处烂掉。”

孩子们面面相觑。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笑了:“阿爹补碗时也这么说!”

陵不孤没等他们反应,转身走进林子。

暮色里,他的靴底踢到块凸起的石头。

蹲下身拂开青苔,半块断碑露了出来,上面的铭文被风雨磨去大半,只剩最后半句:“守心者,不承火。”

他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陶土香,像极了顾微尘窑棚里的味道。

残卷堂的“疑墙”下,火星子溅到了血砚生的青衫上。“反断派”举着《坏典》在烧,纸灰打着旋儿飘上墙头,和另一群人举的“碎典火炬”撞在一起。

有人喊:“怀疑也要清净!”有人应:“烧了所有书才自由!”

血砚生站在台阶上,袖中手指捏得发白。

他看了三天——第一天有人撕书,第二天有人护书,第三天...连“反对”都成了新的教义。

深夜,他摸黑走进堂后废井。

井壁上结着蛛网,最深处的陶罐蒙着灰。

那是当年熬花粉药汤的铜锅,锅底还粘着半块焦黑的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