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锁链齐齐崩解最后一寸封印,轰然坠地,激起尘烟如雾。
地底深处,石板缓缓上升,一道厚重石门自裂缝中升起,无声无息,露出一条幽深长廊。
廊壁之上,密布浮雕——皆是匠者跪拜之像,手持残器,仰望虚空,神情肃穆如朝圣。
长廊尽头,一鼎残破,半埋于土。
鼎心凹陷处,嵌着半枚青铜令符——断裂的齿轮与交错经纬,赫然是灵匠令的另一半。
魏无牙眼神一紧,不由上前半步。
可就在他抬脚瞬间,整条长廊忽地一暗。
风,又起了。
锈锁崩解,尘烟如雾般升腾,石门后的长廊幽深似渊,仿佛自地底延伸而出的古老血脉。
壁上浮雕密布——一尊尊匠者跪伏于地,手捧残器,仰首望空,面容肃穆如朝圣,眼神却皆含悲悯。
那不是敬神,而像是在祈求某种被遗忘的宽恕。
魏无牙一步踏出,刀意未起,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迎面撞回。
他踉跄数步,胸口闷痛如遭重锤,执灯之手微微发颤。
“禁制还在……”他低语,目光死死盯住长廊尽头那半埋于土的残鼎,“可锁已断,门已开,为何仍不可入?”
石皮老吴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贴上地面,闭目良久,忽然睁眼:“地脉……断了。”他声音极轻,却像铁钉凿进众人耳中,“九枢之一的‘坤枢’,本该在此汇聚成环,如今却像被利刃齐根切断,断口平整,非自然所为。”
顾微尘眉心微动。
她取出静心泥——前世修复青铜重器时用以隔绝杂念、凝神触物的秘料。
指尖蘸泥,缓缓覆于掌心,而后轻轻按向地面。
刹那间,一股滞涩、压抑的“痛感”顺着手臂窜上脊背。
不是她的痛。
是地脉的。
她“看”到了:一道金线自远方蜿蜒而来,在此突兀中断,断口处并非溃散,而是被一层漆黑如墨的封印层层缠绕,如同以禁忌之术将生机活生生掐灭。
那封印纹路诡异,似符非符,似阵非阵,竟与她曾在古籍残卷中见过的“逆灵契”有几分相似——那是上古时期,用于斩断因果、割裂命途的禁术。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毁,是封。正如那锈锁一般,不是死亡,是沉睡。
她取出寒村铜牌——那枚自穿越之初便随身携带、来历不明的旧物。
边缘刻着模糊齿轮纹,正是灵匠令断裂处的互补形状。
她将其嵌入鼎心凹槽。
一声脆响,铜牌应声裂开,一道细小血痕自她指尖渗出,滴落于鼎身。
刹那,整座残鼎微微震颤,斑驳铜锈如灰蝶纷飞,露出内里暗金铭文。
一行古字浮现,笔划苍劲如斧凿:
“断脉者,方可续脉。”
七弦子猛然抬头,雪白胡须剧烈抖动,眼中翻涌惊涛:“你……你不是来取钥的?”他死死盯着顾微尘,“你是来补地脉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顾微尘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穿过渡光斑驳的长廊,落在尽头那一道被无数铁链缠绕的虚影之上。
那影子模糊不清,似人非人,似器非器,仿佛由残破的经络与碎裂的灵纹拼凑而成。
此刻,它正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动作滞涩,如同跨越百年光阴的挣扎——指尖微动,似在呼唤,又似在指引。
风窟深处,寂静无声。
可顾微尘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心契深处,那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像是一根早已断裂的线,终于被人轻轻扯动。
她望着那虚影,唇瓣轻启,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尘埃:
“我不是来承道的……”
顿了顿,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清明,仿佛穿透了三百年迷雾。
“我是来还债的。”
话音落下瞬间,远在绝崖之巅,陵不孤盘坐于雷霆炼狱之中,心口雷锁“嘣”地崩裂第七寸半。
幽蓝灵流自裂缝喷涌而出,如星河倒灌,逆流冲天。
崖底深处,一道无人可见的血色符文悄然泛起微光,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那一声低语。
长廊尽头,虚影渐凝。
一名女子轮廓浮现,披着破损匠袍,断裂的经脉自体内延伸而出,与地下断脉相连,金光如泪流淌。
她唇未动,声却入心——
“三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