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来人!取煞血来!给我泼上去验器!任何邪门歪道,在煞血之下都将原形毕露!”
一名护卫立刻端上一碗冒着黑气的粘稠血液,那是斩杀妖兽后提炼的煞血,对灵性器物有极强的污秽和腐蚀作用。
护卫快步上前,将整碗煞血朝着那枚发光的灵石猛地泼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腥臭的黑血落在石上,非但没有将其污染,甚至连一滴都未曾沾染。
血液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绕着石头滑落。
更令人惊骇的是,一丝丝黑气竟被那石头主动吸入,随即在石头内部化作一缕极淡的金色流痕,一闪而逝。
“灵纳外浊!”高台最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百炼翁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这……这是只有高阶灵核才有的特性!她……她不是在激活灵石……”
老者死死盯着台下那个瘦削的背影,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是修复了测灵台本身断损的灵脉!”
顾微尘缓缓直起身,收回黑玉簪。
她走到台中央,将那枚幽光闪烁的灵石轻轻拾起,置于掌心。
那微弱的光芒映着她清秀而苍白的脸庞,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数百名杂役,声音不大,却像细砂般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灵根的好坏,只决定我们修行的速度,但决定不了我们的存亡。你们说它无灵,是因为你们只看得见光。而我,看得见光熄灭后留下的纹。”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一张张或麻木或惊惧的脸庞,“若一块被遗弃的石头尚能被修活,那人呢?一个被视作废物的弃子,是否也能被修回原貌?”
这一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台下所有杂役的心坎上。
他们也是被宗门判定为“灵根低劣”的弃子,日复一日地做着最卑微的劳役,看不到任何希望。
人群中,一个老杂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把用了十年的扫帚,又看看台上那个手捧微光的少女,仿佛看到了某种失落已久的东西。
他颤巍巍地,将扫帚举了起来。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第二把、第三把、第十把……转瞬之间,台下数百把清扫用的扫帚被高高举起,它们排列不齐,形态各异,但在测灵台那幽蓝微光的映照下,竟汇成了一片沉默而壮丽的星野。
“执灯人……”不知是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反了!你们都想反了不成!”杜明远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激怒,一股恐怖的威压自他体内爆发。
一轮赤红色的巨轮法器在他身后浮现,烈焰升腾,正是他的本命法器“焚天轮”。
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全场,将那片刚刚燃起的“星野”压得摇摇欲坠。
他死盯着顾微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好一个看得见纹!明日的控器关,你若不能御使法器离地三尺,绕场飞行,我便当场废了你的灵脉,将你永镇地牢,让你去跟地底的岩纹作伴!”
威压之下,人群被迫散去。
顾微尘握紧手中的灵石,转身下台。
陈樵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挤上前来,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刚才替她说了话而遭了毒打。
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兽皮,塞到顾微尘手中。
“微尘,这是我爹当年留下的地脉图残片……匠冢深处,还有三处断裂的地脉,与你这石头的纹路同源。若……若你能在斗法前将它们连上,或许……或许能借来一丝地气,稳住你的神识。”
顾微尘接过那带着体温的残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抬头望向被夜色逐渐吞噬的天空,指间的黑玉簪在月光下轻轻转动,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低语。
“御器?不,我不御它。”
“我修它。”
远处的看台上,人影散尽。
百炼翁最后望了一眼顾微尘离去的方向,悄然转身。
无人察觉,他宽大的袖袍之中,一枚刻着古朴“匠”字的黄铜令牌,正微微发烫。
夜色彻底笼罩了墟市,喧嚣褪去,只余下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以为,明日的控器关将是杜明远为自己挽回颜面的表演,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他们等待着看那个惊艳一时的少女如何从云端跌落。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沉寂的夜幕下,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二天清晨的控器关,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