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尘,私炼死灵石,勾结匠门余孽,其罪当诛!念其曾为墟市杂役,罪减一等,判灵根枯绝,不足为人器之母,亦不可存于正道!”
声音如洪钟,裹挟着灵压,震得台下数百杂役心头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杜明远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他手腕一翻,那枚所谓的死灵石便如一颗漆黑的石子,被轻蔑地掷于测灵台中央。
石头落定,沉寂如墨,仿佛将周围最后一点晨光都吞噬殆尽。
测灵台,这块能鉴别万物灵性的巨岩,此刻却对它毫无反应,死气沉沉。
台下众人头埋得更低了,呼吸都刻意放轻。
他们都明白城主府的意思,这哪里是审判,分明是杀鸡儆猴。
顾微尘,这个平日里只负责清扫的杂役,今天就要用她的头颅,为杜明远的威严再添一抹血色。
一片死寂中,唯有顾微尘依旧站得笔直。
她瘦削的身影在宽大的杂役服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藏在清扫册里的那枚新生纹路的石片,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沉静下来。
灵非死,纹未灭,缺者惟脉。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句师父留下的箴言,缓缓抬起头,望向高台之上那张写满傲慢与杀意的脸。
她没有辩解,更没有下跪求饶。
在数百道混杂着同情、恐惧与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她一步一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测灵台的石阶。
她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
杜明远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倒要看看,这个将死的蝼蚁还想耍什么花样。
顾微尘走到测灵台边,并未理会台中央那颗被宣判了死刑的灵石。
她俯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块仅有半个巴掌大的残破玉片,小心翼翼地贴在了测灵台底座一道毫不起眼的裂隙处。
“哈哈哈,这女人是疯了吧?”
“拿块破玉去贴测灵台?以为是贴膏药治病吗?”
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就连高台上的几位管事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简直是他们见过最荒诞的场面。
顾微尘对周遭的嘲讽充耳不闻。
她闭上双眼,调动体内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息,默运“观微”心法。
一抹清凉的浆液感自眉心而生,缓缓润过她的眼眸。
再次睁眼时,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得不同。
视界骤然清明,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石料内部的纹理,一切都纤毫毕现。
她的目光穿透测灵台厚重的岩体,直抵台基深处。
在那里,一道微不可察的灵脉纹路呈现出断裂之状,那断口处散发出的衰败气息,正与她手中残玉上那枚新生的纹路遥相呼应,仿佛失散多年的骨血,渴望着重逢。
就是这里。
她从腰间的小布袋里,用指尖蘸取了一点黑乎乎的静心泥,再拔下头上那根最普通的黑玉簪,以簪尖为笔,在那道与残玉相接的断口处,屏息凝神,迅速而精准地补画了半道弧线。
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簪尖离开石壁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声沉闷悠长的嗡鸣自测灵台深处响起,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被人唤醒。
整个广场的地面都随之轻微震动起来。
紧接着,台中央那枚被杜明远断定为死物的灵石,其漆黑的内部,竟陡然泛起一缕幽蓝色的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强,如寒夜荒原上点燃的第一颗星火,瞬间刺穿了笼罩在广场上的沉沉死气。
哄笑声戛然而止。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枚发光的石头。
高台之上,一直闭目养神的裴元礼瞳孔骤然紧缩,他身前那本厚重的玉册“哗啦”一声自动翻页,精准地停在了一页古老的记录上,四个古篆大字清晰可见——灵纹共振。
“邪术!这绝对是邪术!”杜明远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怒喝道,“此石本就是无灵废石,是她!一定是她暗中藏了什么阵引来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