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劲,他带着两个同样穷困潦倒的村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穿行。
忽然,他瞥见顾微尘那破败的茅屋里,竟有一星微弱的光亮从窗缝透出。
“妈的!”赵三眼珠子瞬间红了,“这贱婢居然还能引气修行?定是偷藏了陈樵留下的灵药!”嫉妒与饥饿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大步流星地冲过去,根本不顾屋前泥泞,“砰”的一声,一脚踹开了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板倒塌,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烂泥灌入屋内,瞬间将干燥的地面变成一片泥浆。
屋内的光亮应声而动,却并未熄灭。
顾微尘依旧盘坐在草席上,并未起身。
面对闯入的三个恶汉,她只是平静地将那只新烧成的陶碗轻轻放置在胸前膻中穴的位置,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刹那间,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碗中那团螺旋流转的光晕,仿佛与她的呼吸融为一体,随着她胸口的起伏,形成了一种稳定而强大的节律。
屋外雷声炸裂,电光闪烁,碗中的光晕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宛如一颗在风暴中沉稳跳动的心脏。
赵三被这诡异的景象震慑了一瞬,但腹中的饥火很快压倒了惊疑。
他嘶吼着:“装神弄鬼!把东西交出来!”说着便朝顾微尘扑去。
可他刚迈出一步,脚下被雨水浸透的烂泥地猛地一滑,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泥水里,溅了满身污秽。
恼羞成怒之下,赵三从腰间拔出了锋利的猎刀,凶光毕露地从地上爬起,一步步逼近。
“我先毁了你的宝贝,再看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顾微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平静如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只见她抬起手掌,掌心那与生俱来的残缺灵纹悄然浮现,竟与胸前碗中的光路遥相呼应。
下一刻,赵三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屋外倾盆的雨滴,在进入茅屋的瞬间,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空中凝成一条条晶莹的水线,不再笔直坠落,而是沿着一道玄奥的螺旋轨迹,缓缓盘旋而下——那轨迹,赫然与陶碗内壁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不是灵力外放的威压,这是一种……一种近乎于“道”的精妙掌控!
她竟将漫天雨水,当成了她演示灵气轨迹的示踪剂!
赵三浑身剧震,握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刀尖嗡嗡作响。
他心中的暴虐与贪婪,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
只听顾微尘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你酒色过度,体内浊气淤塞已至心包经。今夜再动肝火,气血攻心,明日此时,必会心悸昏厥,神仙难救。”话音落下,她掌心灵纹隐去,胸前碗中的光团也顺着她的呼吸,被尽数收回经脉。
屋内,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赵三僵立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良久,终究没敢再说一个字,默默地转身,带着同样惊骇的同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雨歇天明,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顾微尘拿起胸前的陶碗,发现碗底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纹。
昨夜与天地雷霆共振,终究还是超出了这只初生陶碗的承受极限。
她正思索着如何修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缝下,似乎又被塞进来了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走过去,俯身捡起。
那是一块旧陶片的残片,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内壁沾满了干涸的泥土,刻痕模糊。
她打来清水,小心翼翼地将其洗净。
当泥土褪去,露出内壁真正的纹路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残片上,赫然刻着一道螺旋状的纹路,其走向与自己苦心钻研出的缓流纹惊人地相似,只是线条更为古拙,意境更为深远。
而在螺旋纹的末端,一个清晰的、用利器刻下的“陈”字,深深地烙印在陶土之中。
顾微尘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霍然抬头,望向远处雨后初晴的山口。
天边的晨雾中,一个熟悉又高大的身影,正背着行囊,缓缓没入青翠的林海深处,一如他当年悄然出现时那样。
她捏紧了手中的陶片,那古拙的刻痕仿佛还带着一丝遥远的温度。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那远去的身影,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原来……你也在修这条路。”旧陶片上那古朴的纹路,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而那个“陈”字,更像是一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扇她从未触及过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