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娆愣了愣,忽然笑出泪来。
她起身走向供桌,将整坛酥油都浇在佛龛上:当年皇后娘娘说,这尊千手观音最灵验。
可她求子不得,求寿不得,求个善终都不得。她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在油坛上,今日我替她烧了,烧了这骗人的泥塑,烧了这吃人的宫墙——
贵妃!云苏微扑过去要拉她,却被她反手推开。
火势顺着帷幔往上窜,很快蹿到了房梁,您救不了我,就像当年没人救得了皇后。萧玉娆退到佛像前,火光照得她容色艳得惊人,替我告诉陛下...告诉他,萧玉娆这辈子,没爱过他一天。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云苏微退到门边,看见萧玉娆的身影被火舌吞没。
她突然想起前两日在北境,离玄烬抱着她站在尸龙军前时说的话——本王等这麻烦,等了十年。
原来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在等一场火,烧尽前尘,烧出个新天。
微微!
离玄烬的声音穿透浓烟,他裹着玄色大氅冲进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两人退到廊下时,佛堂的屋顶地塌了,火星子溅上他的披风,很快被雪水浇灭。
萧贵妃...云苏微望着火场里翻涌的黑烟,她烧了自己。
离玄烬的手指轻轻擦过她发间的炭灰:朕知道。他望着火光照亮的宫墙,她的陪嫁嬷嬷今早来报,说贵妃这几日总翻先皇后的旧物。
朕让人备了冰棺,等火灭了收骸骨。
云苏微抬头看他:你早知道?
朕知道她撑不过这个冬天。离玄烬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就像朕知道,你在北境替那些魂点灯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她用金鼎熔了玄铁打的,你在想,这宫里的女人,是不是都要像萧贵妃这样,用命换个痛快?
云苏微没说话,只是将脸埋进他颈间。
他身上有雪水的冷,有玄铁剑的腥,还有她熟悉的龙涎香。
等开春,朕就立后。离玄烬的声音闷在她发顶,你说过,后位不是枷锁,是剑。他捧起她的脸,眼底的火比佛堂的火更烈,到时候,你替朕在凤印上刻云纹。
刻深些,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后位,是你用命挣来的。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很快融成水。
云苏微望着火场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忽然想起萧玉娆说的烧了这骗人的泥塑。
或许真如离玄烬所说,他们要的不是轮回,是新天——而她,要做那个举着火把的人。
她踮脚吻了吻他眉骨上的血渍,我替你刻。
远处传来晨钟,撞碎了夜的最后一层黑。
云苏微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觉得,这雪下得真好。
落在旧宫墙上的雪,总会化的;可落在新朝瓦当上的雪,会结得更紧,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