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入夜时停了。
义庄旧址的荒草上凝着露水,数百盏魂灯沿土坡排开,每盏灯前都摆着影卫的遗物:半块烤馍、一只破鞋、半截没编完的草绳。
云苏微站在最顶端的石台上,金鼎在她脚边嗡鸣。
她割断左手腕的动脉,鲜血顺着十二根金针滴进灯芯——这是她与系统绑定的血契共鸣,能让每个灯里的亡魂,都听见她的心跳。
你们说要替我死?她的声音混着血珠坠落的轻响,在夜空中荡开,可我偏要你们活着看我踏平山河!
话音未落,第一盏灯的灯芯突然炸开。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男人从火光里显形,腰间还别着苏济堂发的施药牌:小姐!
顺天府的官要烧您的医案,我替您——
住口!云苏微猛地甩袖,第二根金针破空而出,扎进男人心口的幻影,你替我烧驿站时,可看见你家老母亲跪在焦土上捡你带血的鞋?
你替我劫军粮时,可听见你娃在破庙里哭着喊?
男人的幻影开始颤抖。
他伸手去碰脚边的破鞋,指节穿过虚影时散成星屑:我...我就是想护着您,像您护着我们那样...
那便护得更久些!云苏微割开右手腕,鲜血如红绸般垂落,给我站起来!
给我吃饭、给我治病、给我好好活着——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又硬生生逼出冷笑,我是医,不是神!
医者只救人,不受命祭!
最后一盏灯燃尽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云苏微瘫坐在石台上,手腕的血还在往下滴,染得白衣像朵血色牡丹。
离玄烬从高坡上下来,玄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单膝跪地,用玄色大氅裹住她,指腹抹掉她唇边的血:下次,我陪你站阵里。
你站不住。云苏微靠在他肩头,声音哑得像破锣,这阵要的是人心,不是刀枪。
姑娘!宝儿的呼喊从坡下传来。
小宦官跑得跌跌撞撞,手里攥着块染血的蓝布,门房说今早有人翻墙扔进来的,说是...说是七王府旧仆的标记!
离玄烬接过布的手突然收紧。
蓝布背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我们在归墟尽头,等您回家。晨风卷起布角,露出边缘被利刃割过的毛边——分明是从谁衣襟上硬扯下来的。
云苏微抬头看向西山方向。
那里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断龙谷的轮廓,像头蛰伏的巨兽。
她摸了摸颈间的金鼎,玉扣突然烫得惊人——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检测到归墟坐标,宿主记忆融合进度+15%。
离玄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抚过布上的血痕:今晚,玄甲军备马。
云苏微笑了,血污的唇弯出锋利的弧度:我要亲眼看,归墟尽头,到底藏着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