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济堂后院的梧桐叶被雨打得噼啪作响。
云苏微刚替小桃换完药,就见宝儿攥着半卷染泥的急报撞开竹门,发顶的青布巾往下淌水:姑娘!
北境八百里加急,顺天府、幽州、青州三地驿站全被烧了!
她接过急报的手一顿——墨迹未干的纸上,药佛影卫四个血字刺得人眼疼。
说是自发护着姑娘您,烧官册、劫军粮,见着穿官服的就砍。宝儿喉结滚动,王御史带人围了顺天府那拨,那些人临死前...临死前全喊着小姐,我们替您去了
药杵坠地,碾碎的龙脑香溅在云苏微月白裙角。
她想起今早小桃说的梦见好多人骂你,想起昨夜苏济堂外那排湿脚印——原来那些不是雨痕,是被操控的留下的试探。
封锁所有分馆,禁诊三日。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姑娘!药童阿福刚端着药碗进来,听见这话手一抖,褐色药汁泼在青砖上,您上月才说要广施药材,这...这不是寒了百姓心?
云苏微转身时,窗边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簇暗芒:他们信的不是我,是那个能让他们舍命相护的幻象。她指尖划过案头小桃的脉案,墨迹未干的心火印三个字被指甲压出褶皱,归墟会要的就是这种愿为药佛死的执念,禁诊,是断他们的粮。
话音未落,穿堂风卷进道袍角。
张无相不知何时立在檐下,照魂镜在他袖中泛着幽光:苏姑娘倒是通透。他解下腰间铜铃,每走一步便叮咚作响,方才在义庄验了具影卫尸首——他掀开外袍,露出臂弯里用黄纸裹着的尸体后颈,这针孔比绣花针还细三分,是归墟会的梦引针
云苏微凑近细看,那针孔周围泛着青紫色,像极了小桃右肩黑血未褪时的纹路。
更妙的是。张无相屈指弹了弹镜身,镜面突然映出小桃的身影——少女正靠在里间榻上喝药,可镜中她心口处却有团暗红光影,随着张无相的话微微跳动,每死一个影卫,这丫头体内的心火印便活泛一分。
归墟会哪里是操控?
分明是拿集体执念当养料,养个更大的影心母体。
云苏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翻到的归墟残卷,上面写着万念成茧,执念化母——原来那些被她救下的百姓,那些替她求药的老妇,那些跪在医馆外等她的病人,全成了归墟会喂养怪物的血肉。
备车。她突然转身往内室走,去京郊义庄旧址。
您要做什么?离玄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不知何时到了,玄色大氅还滴着水,发尾沾在颈侧,昨夜才咳血,今日就要往乱葬岗跑?
云苏微顿住脚步。
她知道他这副关心的模样下藏着多少算计——七皇子如今监国,北境尸龙军、京中归墟会,哪一桩不是他的心头刺?
可此刻他眼底的焦灼却真得发烫。
千灯焚影阵。她从妆匣里取出十二枚金针,针尾的红绳被她攥得发紧,我要让那些被种下执念的亡魂,亲自听见我说话。
离玄烬的指节抵在门框上,骨节泛白:我派玄甲军清场。
没用的。云苏微转身时,鬓边银簪划开一缕湿发,你能杀尽影卫,杀不尽他们心里的。她抓起案头金鼎,玉扣贴着掌心发烫,今日我若不站在阵里,明日就会有第二个小桃,第三个缝娘——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替我死。
离玄烬没再说话。
他只是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大掌按在她后颈:我在高坡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