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龙涎香还未散尽,宫门外的喧嚣已漫进朱漆回廊。
云苏微隔着半幅绣金帷幕,看着离玄烬在御书房内与六部尚书争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血契——那道淡红的痕迹随着他的情绪起伏,正微微发烫。
北境八百里加急!
小太监福安的尖嗓穿透雕花窗棂,离玄烬接过军报的手顿了顿,玄色蟒纹袖口滑下,露出腕间与云苏微同款的血契。
云苏微隔着帷幕都能看见他眼尾骤紧的弧度——那是他动了杀心时才有的征兆。
北戎三十万大军压境,粮草官暴毙,二十万石军粮在雁门关外被焚。离玄烬将军报拍在案上,青铜镇纸坠地,王大人,您不是说监国年幼,难掌兵机他抬眼扫过缩在角落的兵部侍郎,那劳烦您说说,这军粮被焚,是天灾,还是人祸?
王秉文攥着朝笏的指节发白。
他昨日刚在太庙跪了三个时辰谢罪,今日又被喊来御书房,此时额角还沾着香灰:臣...臣愿领旨查案!
不必。离玄烬抽出腰间玉牌抛给福安,让玄甲卫接管雁门关粮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目光突然扫向帷幕,声音软了三分,另外,去苏济堂请王妃来。
云苏微掀帘而入时,离玄烬已卸了朝冠,乌发随意用玉簪挽着,倒比穿朝服时更添三分狠戾。
他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指腹轻轻按过她腕间的血痕:昨夜逆阳回春局耗了太多气血,今日可喝参汤了?
殿下。云苏微抽回手,指尖点了点案上的军报,北戎来势汹汹是其一,更要紧的是...她抬腕轻叩金鼎,清越的鸣声中,《苍生志》的投影浮起——三百二十七颗红心仍在跳动,却有七颗泛着诡异的青灰,这七人都是随驾北巡的太医,今早突然咳血昏迷。
离玄烬的瞳孔骤缩:中毒?
慢性鹤顶红,掺了曼陀罗花汁。云苏微从袖中摸出个琉璃瓶,倒出两粒雪白药丸,我让福安去太医院取了他们的药渣,熬出的药汁里有这个。她将药丸浸入茶盏,清水瞬间泛起紫斑,他们替陛下调理龙体三月有余,每日的方子都是太医院院正亲自拟的。
院长周明远。离玄烬冷笑一声,前日在太极殿,他可是第一个跳出来说逆阳回春局有违医理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福安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块焦黑的碎布:殿下,玄甲卫在雁门关粮库废墟里找到这个!他展开碎布,露出半枚金丝绣的云纹——正是定国公府的暗卫标记。
云苏微的指尖在金鼎上一按,《苍生志》里那七颗青灰的红心突然剧烈跳动。
她闭眼感知片刻,猛地睁眼:不好!
周明远要逃!
离玄烬霍然起身,玄色衣摆扫落案上茶盏:封锁九门!他转身握住云苏微的手,指腹重重摩挲她掌心的薄茧,你去太医院,我去定国公府——
等等。云苏微抽回手,从随身仓库摸出个牛皮纸包,这是麻醉散,撒在门窗缝隙里,能让屋内人昏迷半个时辰。她又塞给他一支银针,定国公府的密室在正厅香案下,机关是第三块砖——原主小时候被关过。
离玄烬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声音低得像耳语:等我回来,给你看样东西。
太医院的偏殿飘着苦药味。
云苏微掀开门帘时,周明远正往药罐里撒最后一把药粉,见她进来,手一抖,药罐落地。
苏医卿。周明远扯了扯染血的官服,您来的正好,这几位太医突然...啊!
云苏微的银针擦着他耳际钉入房梁,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落下:周院正,鹤顶红掺曼陀罗,是要让他们在昏迷中五脏尽碎,死无对证?她踩着满地药渣上前,指尖划过他颈侧动脉,你当我查不出?
你每月十五去定国公府送的滋补膏,里面掺的是北戎的蚀骨粉
你到底是谁!周明远突然暴起,从袖中抽出短刀。
云苏微旋身避开,腕间银针对准他肩井穴,却在要刺下时顿住——他颈侧有枚月牙形胎记,与原主记忆里那个雨夜,将她推进冰湖的老太监颈侧的胎记,分毫不差。
是你。云苏微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当年我娘难产,你故意调换了催产药;我被推下冰湖,你说嫡女早夭,正好给庶女腾位置;今日你毒害太医,是怕他们说出陛下昏迷的真相——
周明远的短刀落地。
他突然跪了下去,老泪纵横:是定国公逼的!
当年夫人待我如亲子,可他拿我儿子的命要挟...苏姑娘,求你救救犬子!
他被关在定国公府的地牢里,每日被灌蚀骨粉!
云苏微的银针地刺入他肩井穴,废了他的武功:带我去地牢。
与此同时,定国公府的正厅里,离玄烬的靴底碾碎了第三块青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