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去镇渊盟找地藏僧。”她将蓝婆交给随行的女医，“让他把阿凿的《龙筋图谱》和庆安陵的守墓人名单带来；再去太医院，把这三十年所有‘暴毙’的石匠、巫祝的卷宗调出来。”她转身看向巫祝司的人，“另外，麻烦通传陛下，就说云苏微求见——要替大衍的地脉，讨个说法。”
离玄烬的马车赶到时，云苏微正站在宫门前。
她身后跟着被救醒的石泉村百姓，跟着攥着《龙筋图谱》的阿凿，跟着扛着药箱的女医局学徒，最前面的蓝婆虽还疯癫，却举着块染血的碎布，那是从景元帝皇陵里扒出来的守墓人衣服。
“微微。”离玄烬下了车，玄色大氅上还沾着血——他刚在城郊截住三皇子派来灭口的死士，“陛下在御书房等你。”他扫过人群，目光落在蓝婆手中的碎布上，“三皇兄的人烧了庆安陵的卷宗，但镇渊盟的人在火场里扒出半块刻着‘血嗣独尊’的碑。”
云苏微的手指蜷进袖中。
她想起阿凿爹在图谱上写的血字：“血嗣者，吸万灵之血以自肥也。”原来大衍皇族所谓的“天命所归”，不过是用百姓的魂魄当肥料，浇灌自己的皇权之花！
御书房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皇帝将《龙筋图谱》拍在案上，龙纹黄缎下露出半截青铜钉：“苏微，你可知这些话传出去，大衍的根基会塌？”
“根基？”云苏微冷笑，“陛下的根基是坐在百姓的骸骨上！景元帝抽地脉筋，三皇子拔地脉钉，您呢？您纵容他们，是觉得百姓的命，不如皇子的争权夺利金贵？”她指向蓝婆，“蓝首座疯了，可她说的每句话，都有石泉村的地裂为证，有三千石匠的冤魂为证！”
皇帝的手在发抖。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景元帝临终前的话：“皇陵里镇着三千魂钉，能保大衍百年太平——但后世子孙若动了地脉，便是抽自己的筋。”
“传旨。”他突然起身，“三皇子私改皇陵、戕害百姓，着即废为庶人，庆安陵封土，所有守墓人即刻救出；巫祝司严查，凡参与血祭者，按《大衍律》‘戕害无辜’论罪。”他看向云苏微，“苏微，你要的说法，朕给了。可这天下……”
“这天下不是您的，是百姓的。”云苏微打断他，“地脉是百姓的筋，山河是百姓的骨，皇权若想坐得稳，该护着百姓，而不是吸他们的血。”她转身走向殿外，离玄烬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陛下若不信，不妨问问石泉村的百姓——他们活过来了，这天下，才真的活了。”
暮色里，阿凿举着《龙筋图谱》跑向镇渊盟的马车。
蓝婆突然安静下来，她望着云苏微的背影，浑浊的眼里溢出泪：“原来真有医仙……医仙不是治人病，是治天下的病。”
云苏微的脚步顿住。
她抬头望向天际，晚霞烧得像团火，像极了石泉村地裂里翻涌的光——那不是恶龙的嘴，是被压了三十年的百姓，终于能喘口气了。
“老娘不信这天有眼。”她轻声说，离玄烬的手指与她交扣，“可老娘信，人在做，天在看。这天下的账，总得有人算个清楚。”
远处传来敲更声。这一夜，大衍的史书上，要添新的一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