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村的星子还未全落,京城西市的晨钟便被一声尖叫撞碎了。
蓝婆的银发散成乱麻,指甲抠进青砖墙缝里,像条被剥了鳞的鱼在地上抽搐。
她腰间的青铜铃坠撞得叮当响,那是巫祝司主持祭典时才用的“镇魂铃”,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灰——分明是被阴煞之气反噬了。
“血嗣!血嗣!”她突然仰起头,浑浊的眼珠翻成青白,“景元帝抽了三千魂钉,说‘血嗣贵胄,当食万民生机’!三皇子拨了龙筋,说‘新血嗣要吞掉旧血嗣’!可地脉哭了呀……地脉哭着要吃人!”
围观的百姓后退三步,有老妇划着十字念“造孽”,小摊贩的糖葫芦掉在地上,红果滚到蓝婆脚边,被她一把攥住,指甲缝里渗出血:“这糖葫芦甜吗?甜的!可景元帝的陵寝里,糖是用婴孩的眼泪熬的,甜里浸着苦!”
云苏微的马车刚拐进西市,就听见这串疯话。
她掀开车帘的手一顿——蓝婆是太医院巫祝司的首座,三年前还在祭天仪式上替皇帝“请神”,如今却像被抽了魂的傀儡。
“王妃,巫祝司的人来清场了。”宝儿勒住缰绳,“他们说蓝婆染了癔症,要带回去用符水镇着。”
“清场?”云苏微轻笑一声,下了车。
她素白的裙角掠过青石板,在蓝婆面前蹲下,“蓝首座,您说的‘血嗣’,可是指大衍皇族?”
蓝婆的手指突然掐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女医仙!您见过地脉哭吗?地脉哭的时候,石头会渗血,泉水会喊娘!景元帝把地脉的嘴缝上了,用三千石匠的魂当线——可三皇子嫌线太细,要扯断重缝!”她突然凑近云苏微耳畔,压低声音,“您闻闻,这铃上是不是有股甜腥?那是被镇在皇陵里的魂,哭了三十年,眼泪都成了蜜!”
巫祝司的人冲上来要拉蓝婆,云苏微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的“内关穴”。
那人大叫着跪下去,额角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道冠:“云王妃,您这是……”
“我这是替陛下问罪。”云苏微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巫祝司掌祭典、镇阴阳,蓝首座身为首座,怎会突然中了阴煞?莫不是这些年替人镇魂时,镇的从来不是邪祟,而是百姓的冤魂?”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有个挑水的汉子突然扔了扁担:“难怪上个月我媳妇难产,去巫祝司求平安符,那道婆非让我杀只黑羊!合着他们拿活物血祭,是在替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填窟窿?”
“血祭!血祭!”蓝婆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景元帝修皇陵要血祭,三皇子改地脉要血祭,连皇后娘娘求子都要血祭——可他们祭的从来不是天地,是拿百姓的命当香,供自己的贪心!”她抓起云苏微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这里烧得慌!那三千魂钉在喊,在骂,在说‘血嗣凭什么吸我们的骨血’!”
云苏微的指尖触到蓝婆心口的烫。
她闭眼感知片刻,猛地睁眼——蓝婆体内的阴煞之气竟与石泉村地裂里的腐气同出一源,都是从庆安陵的魂锁阵里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