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玄烬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向伙房,回来时手里多了碗浑浊的汤水——是用最后半块药渣熬的,带着苦杏仁味。
“喝。”他把碗塞进云苏微手里,“补气血的。”
她仰头饮尽,苦得皱起眉头,却在低头时瞥见离玄烬眼底的红血丝——他昨夜守了半宿城门,抓回七个逃兵,其中三个已经没了气息,喉咙被沙虫咬得血肉模糊。
挖到第五丈时,镐头突然“当”地一声,震得铁柱虎口崩裂。
他抹了把血,继续抡镐,沙粒混着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第六丈、第七丈……士兵们的号子声越来越哑,像破了的铜锣。
云苏微的眼前开始发黑。
她扶着炕边的木架,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
系统在识海里嗡嗡作响,她知道这是透支的警告,可她不能停——挖到第十丈时,突然有细沙簌簌往下落,带着股土腥气。
“湿的!”最底下的士兵突然吼起来,“沙是湿的!”
所有人都扑到坑边。
云苏微抓过火把扔下去,火光里,沙粒泛着暗润的光,像撒了把碎玉。
“继续!”她的声音破了音,“再加十个人!”
挖到第十四丈时,井下传来闷响。
像是山崩,又像是地裂。
云苏微的耳膜震得生疼,就见坑底腾起一股黄雾,接着“轰”地一声,浊流喷涌而出!
“出水了!”
“是水!”
欢呼声响彻云霄。
云苏微踉跄着扑到坑边,伸手接住一捧水。
水是浑的,带着泥沙,却有股淡淡的甜味——像前世老家后山的山泉。
她仰头饮下,喉结滚动时,系统突然剧烈震动。
识海里的药鼎“咔”地裂开条缝,一抹银光钻出来,凝成巴掌大的铜盘,盘沿刻着细密的云纹。
【检测到大规模生命共振与资源再生循环——药鼎分化成功,“微型凝露盘”激活,每夜可聚雾成水约十桶】
系统提示音还在回响,云苏微已被涌上来的士兵围住。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跪在地上捧水往脸上抹。
小满子挤到最前面,沾着泥的小手捧了水往她嘴里送:“王妃喝,甜的!”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看向城墙外。
敌军的白幡还在山岗上飘,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
可此刻她的眼里只有火光,士兵们举着火把,把整座城照得亮如白昼。
第八日的晨光刺破沙雾时,云苏微站在城楼上。
大锅里的水沸腾着,她撒下最后一把盐,又丢进几条烤干的蜥蜴——这是伙房最后一点荤腥。
“分汤!”她的声音混着蒸汽,传遍全城,“一人一碗,热乎的!”
士兵们排着队,捧着陶碗接汤。
有人喝着喝着就哭了,有人把汤碗举得老高,让晨光穿过汤水,照出里面浮动的盐粒,像撒了把星星。
云苏微望着敌营方向,唇角扬起。
她摸出腰间的令旗,用力一挥:“升狼烟!”
第一重狼烟腾起时,敌军的斥候马队开始骚动。
第二重狼烟卷上云霄时,有士兵吹响了号角。
第三重狼烟裹着沙雾直上九霄时,她看见沙丘尽头,一抹嫩绿正从沙里钻出来——是骆驼刺的新芽。
风卷着汤香扑进鼻腔,云苏微摸了摸怀里的微型凝露盘。
它还带着体温,像块烧红的炭。
“耶律苍。”她对着风轻声说,声音里裹着沙粒的锐,“你想看我们互食?好啊,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人心,是烧不垮的。”
远处,敌军营寨的方向传来马蹄声。
云苏微眯起眼,看见几个斥候正打马狂奔,扬起的沙尘里,那抹嫩绿的骆驼刺,正颤巍巍地,顶开最后一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