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关隘大营的辕门被北风卷起半幅血旗。
云苏微站在校场高台的最上层,玄色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眼底映着二十步外悬在木杆上的赤奴首级——鬼面已被剥去,青灰色的脸在晨雾里泛着死白。
“起钉。”她的声音裹着霜,随令旗一起往下压。
四名刀斧手应声上前,铁锤砸在木楔上的闷响惊飞了檐角寒鸦。
赤奴的头颅被取下时,后颈还挂着半截麻绳,血珠顺着下巴滴进摆在案上的铜盆。
云苏微走下台阶,药箱在腰间撞出轻响——这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剖尸工具,锋利的柳叶刀就藏在最里层。
“医帅要做什么?”前排的偏将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滚动。
云苏微没答,戴鹿皮手套的手按上赤奴的脖颈。
指尖触到尸身的刹那,她睫毛微颤——这具尸体比寻常战死的将士凉得更快,胸腔的温度竟比四肢还低。
她抽出柳叶刀,刀锋划开冻硬的皮肤时发出细碎的裂响,围观的士卒倒抽冷气,有新兵当场捂住嘴。
“看这里。”她用镊子夹起一段泛着铜绿的细管,举到火把下。
管身刻着的“影阁”二字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一个替身在战场上能调动先锋营?真正的指使者……”她转身看向校场中央,“就站在我们中间。”
全场呼吸声骤然凝住。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转过去——云承宇正立在偏将队列最前端,玄铁重甲还沾着前日的血渍,护心镜上的划痕像道狰狞的疤。
他垂着眼,喉结动了动,再抬眼时已经笑了,“姐姐这出戏唱得妙,借胜仗立威,连亲弟弟都要踩?”
云苏微没接话,只对身后挥了挥手。
三具蒙着白布的棺椁被八名民夫抬进来时,石夯走在最前,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棺椁的铜环。
他经过云承宇身边时,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像被人当胸捶了一拳。
“这是前日在西营战死的三名下级军官。”云苏微掀开第一具棺盖,尸体青紫色的脸暴露在空气里,“他们的伤口我亲自处理过,箭伤不致命,刀伤不逾寸——”她拈起银针,精准刺入死者百会穴,“真正要了命的,是迷心瘴。”
银针拔出的瞬间,一缕淡绿色的雾气从针孔渗出,在冷空气中凝成细蛇。
云苏微将银针凑到鼻端轻嗅,喉间泛起熟悉的苦杏仁味——和她十二岁那年,在定国公府祠堂闻到的一模一样。
那时云承宇蹲在她身边,把捣药杵往她手里塞:“阿姐,这味药要顺时针搅三百下,娘说你手稳。”
“点香。”她将银针抛进铜盆,溅起一串火星。
石夯立刻递来特制的药丸,点燃后腾起的黑烟在半空扭曲,竟凝成一行血字:“影起北疆,灯照归途。”
校场炸开一片惊呼。
陈骁的剑“嗡”地出鞘,剑尖直指云承宇咽喉:“末将三日前在烽台换防,亲眼见副帅用半块兵符换了影阁密信!”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气得:“您教我认药材时说,医者当守大义——您自己呢?”
“住口!”云承宇突然暴喝,铁甲相撞的脆响惊得陈骁剑尖偏了寸许。
他反手抽出腰间佩刀,刀背重重磕在最近的偏将颈侧,“谁敢动我?雁门以北三十万百姓的粮道在我手里,夜枭军的马队此刻就在八十里外——”他盯着云苏微,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红,“你杀了我,他们明天就会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