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童应了一声,抱着木桶往院外走时,云苏微已将袖中半幅地图攥得发皱。
月光漏过断墙残瓦,在焦土上投下斑驳阴影,她望着那片黑霜般的灰烬,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药囊——系统昨夜突然震动时,她正对着周良的尸检报告皱眉,解剖刀划开死者肺部的瞬间,残留的烟尘颗粒与系统空间里的现代火场分析图谱重叠,“痕迹残留感知”的提示音便炸响在识海。
“阿福,去马厩牵青骓。”她喊住正蹲在墙角打盹的随从,声音里浸着霜,“让张七带十个精壮小子,扛五桶水跟我去东宫。”
阿福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去拽张七的裤脚。
云苏微低头理了理鬓边的绒花,那朵蔫红在风里晃了晃,倒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子时三刻,东宫废墟被泼湿的焦土泛着潮气。
云苏微踩着湿漉漉的灰烬往主寝方向走,鞋底碾过炭块的声响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她闭了眼,任由夜风吹起额前碎发——系统的感知能力正顺着指尖往四周蔓延,像无数根细若游丝的线,在空气里编织出火前的轮廓。
“医正大人?”张七举着灯笼凑近,火光映得她睫毛投下蝶翼般的影子,“您这是……”
“嘘。”她抬手止住他的话,左脚往前挪了半步,脚尖正抵在半块烧裂的青砖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她的指尖已触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热度——那是火舌舔过床帷的轨迹,是有人屈膝时压碎炭灰的震颤。
“这里。”她突然蹲下,手掌按在焦土上,指缝间渗出深褐色的泥浆,“有人跪过。”
张七凑过去看,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灰,“这……能看出什么?”
“火是从床帷内燃起的。”云苏微的指甲在泥里划出半道弧,“若真是七王纵火,举着火折子站着点便是,何必单膝跪地?”她抬眼时,眼底寒芒如刃,“除非……他在等人。等谁?等床上的人醒,还是等另一个点火的?”
张七后颈泛起凉意,忙喊人拿铁锹来。
三铲下去,泥里露出半截银光——染血的珍珠耳钉,内侧刻着“宜春”二字,字迹被血渍泡得有些模糊,却仍能辨出是极娟秀的小楷。
“去内务府调前月东宫值守名录。”云苏微将耳钉收进锦帕,“重点查名带‘宜春’的婢女。”
寅时刚过,阿福就抱着一摞账册撞开医馆后门。
云苏微翻到最后一页时,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宜春,太子侧妃身边二等婢女,火前一日被调往浣衣局,调令签批是太子近侍周全。
“备车。”她将账册拍在桌上,“去浣衣局。”
浣衣局的守夜老妇正抱着铜炉打盹,被云苏微的鹤纹官牌晃得直揉眼:“宜春?昨日夜里没的,说是染了时疫,尸首埋在后山乱葬岗。”
后山的土还松着,云苏微蹲在新坟前,银针挑开裹尸布的瞬间,老妇的尖叫混着夜枭的风声撞进耳朵。
尸体脖颈处有道细红勒痕,像条扭曲的蚯蚓,她掰开死者紧攥的手指,胃管里流出的液体带着苦杏仁味——安神汤,足够让人睡到火起都醒不过来。
“夜枭好手段。”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先逼婢女送毒汤,再杀人灭口,最后放火烧屋,把罪名扣给七王。”她抬头望向皇宫方向,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他算漏了一步——我要查的,从来不是火,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