砷化物、未知生物碱、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蚀心瘟残毒。
好个移花接木。她捏着盐粒的手指关节发白,把毒藏进盐里,藏进百姓的一日三餐。
第二日卯时三刻,金銮殿的龙涎香里飘进几分冷意。
云苏微捧着玉盘站在阶下,盘里那块黑血块在晨光里泛着死灰——那是小满子昨夜咳在她帕子上的。
七王妃越矩了。太子端着茶盏,眼尾微挑,盐政乃户部要职,岂容妇人置喙?
太子殿下可知,这血块里有什么?云苏微掀开帕子,黑血在玉盘里洇开,砷化物、蚀心瘟残毒,还有......她抬眼直视龙椅上的皇帝,淮安府惠民盐里的毒。
殿内响起抽气声。
她向前一步,袖中《疫后病案录》被攥出褶皱:昨夜我翻遍近三月病案,凡食用过惠民盐的百姓,已有十七人出现肢体僵硬、夜啼惊厥之症。
那孩子哭着问我是不是不配活着时......她的声音突然发颤,臣妇想问诸公,这盐政,到底是惠民,还是惠了谁的命?
龙椅上的皇帝放下茶盏,青瓷与檀木相撞的轻响里,他盯着玉盘里的黑血看了半炷香。
最终,朱笔在奏折上重重一点:着七王为巡盐使,七王妃为钦差医正,南下两淮。
谢陛下。云苏微垂首时,瞥见太子攥着朝珠的指节泛白。
南下的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七日。
第七夜投宿驿站时,云苏微刚掀帘就愣住——院外排着数百号人,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脸上、手上布满盐霜结晶的裂痕。
王妃救命!最前头的老灶户地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让人心惊,我们背盐的汉子,膝盖早烂得像蜂窝,可最近......最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云苏微蹲下身,指尖按上他变形的膝盖——关节肿大如瘤,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脉络。
她抬头看向许怀安:取软骨散。
这是软骨萎痹症。她一边调配药膏,一边高声道,长期摄入含毒的盐,毒素侵蚀筋骨,先是腿疼,接着腰弯,最后......她顿了顿,连呼吸都要靠人扶。
人群里传来压抑的抽泣。
云苏微将药膏抹在老灶户膝头,抬头时见陈骁站在院门口,朝她使了个眼色。
是夜,驿站后堂的烛火一直亮着。
云苏微翻看着许怀安整理的诊脉记录——九成盐工都有类似症状。
她提笔在账册上写下:盐非罪,贪吏与蛊毒合谋,才让白晶成了催命符。
王妃。陈骁掀开门帘,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淮安码头昨夜有艘货船卸货,搬运工戴麻布口罩,箱子上印着胡记干货
云苏微的笔停在半空。
她取出前世资料库里的走私记录——胡记干货是西南毒贩常用的伪装,专运矿物提炼物。
她蘸了滴解毒汤在盐样上,无色液体突然泛起幽绿荧光。
找到了。她望着窗外渐急的雨势,低语,你们用盐养蛊,我就用医破蛊。
马蹄声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是暗哨撤离的信号。
云苏微合上账册时,药箱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枚跟着她穿越而来的微型药鼎,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雨幕南边,淮安盐场的晒盐池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等着看她笑话的眼睛。
而她的药囊里,新制的解毒丹正裹着药香,静静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