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哑被绑在竹床上,脖颈上的针孔还在渗血。
云苏微扯掉他嘴上的布,银针刺入他的哑门穴:谁写的名单?
青年浑身剧烈颤抖,喉结动了又动,突然发出破锣般的嘶吼:师父...亲手写的!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可他哭着写的!
每写一个名字,就给观音像磕一次头...说罪过,罪过...
慧真捧来一卷炭画,是她跟着救火的百姓在废墟里拾到的——玄悲跪在潮湿的地宫里,面前摆着七盏血灯,灯上分别写着...最后一盏最大最亮,写着——那是云苏微的法名。
银针掉在地上。
云苏微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发高热,玄悲背着她翻了三座山找冰泉,自己冻得嘴唇发紫还笑着说小师父的命金贵;想起他在她及笄那日送的玉牌,刻着医者仁心,如今那玉牌还在她妆匣里,染着原主被继母推下池塘时的水锈。
他不是在选祭品。她盯着炭画里七盏血灯,声音发颤,他是在献祭...用至亲的死,唤醒他心里的药佛。
次日凌晨,地宫的晨钟敲了第三下时,云苏微独自来了。
她没带陈骁,没带许怀安,只在袖中藏了那支跟了她十年的乌金针——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针尾刻着二字。
玄悲坐在蒲团上,僧衣沾着草屑,见她进来便露出傻笑:清微啊,今日的参汤我多放了枸杞...你最不爱苦的。
云苏微点燃三支安神香,烟缕在两人之间缠成灰蛇。
她突然抬手,银针如电射向他的合谷穴:师父,您还记得我娘吗?
她说医者不救所爱,何谈济世
玄悲浑身剧震,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
系统红光爆闪——【强烈情绪波动,谎言抑制失败】。
他猛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漫出水:我知道错了...可太晚了...他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孙景昭说,若我不做,他就杀了你...像杀你娘一样...
地宫突然回荡起悠远的钟声。
云苏微浑身一僵——这钟声,和三十年前母亲出事那夜的一模一样。
所以您选了让她白死,也不愿反抗?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烟里,眼里却翻涌着火山熔岩般的悲怒。
玄悲的手慢慢垂落。
他望着供桌上那半块烧焦的木牌,突然笑了:当年你娘说要揭露太医院的毒方,我劝她忍忍就好...后来她死了,我才明白,有些忍,是把刀递给凶手。他指腹摩挲着她腕上的玉牌,清微,你要替我...替我们,把那把刀抢回来。
云苏微猛地抽回手。
她转身走向地宫出口,身后传来的一声——那尊玄悲亲手塑的药佛石像,终于倒了。
晨雾散尽时,慧真在她的医箱里发现一本染血的经卷。
封面用金漆写着《药佛遗训·净世篇》,内页夹着半片木牌,与她怀中那半块严丝合缝。
王妃,这是...
云苏微将经卷贴在胸口。
远处传来离玄烬的声音,喊她用早膳。
她望着东方渐起的尘烟,轻声道:这是...该翻过去的旧账,和必须揭开的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