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卷着沙粒打在军帐上,发出沙沙的闷响。
云苏微捏着赵五斤被搜出的药包,指尖碾过那撮暗褐色药末,眼底泛起冷光——这傻子倒真沉得住气,从被押到军牢至今,只翻来覆去喊二字。
战损?她将药包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晃了晃。
案角堆着近十日的镇痛汤剂配药记录,墨迹被她翻得发皱。
前世做外科医生时,她最恨这种拿人命当数字的混账,此刻倒要看看,这药铺里能翻出多少。
烛火映着她垂落的眼睫,突然定格在某页记录上。雪莲根三钱的批注旁,有个极浅的墨点,像是换笔时蹭上的。
她抽丝剥茧般撕开那层纸,底下竟压着一行小字:代用假雪莲,味辛性燥。
假雪莲。她低念着,指尖轻轻叩在案上。
前世她在西南山区见过这种东西,外表与真雪莲极像,遇热却会释放神经毒素,轻则心悸,重则抽搐——难怪近日总听士兵说喝了药反而烧得更厉害。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问雪掀帘而入,怀里抱着个雕花木匣:沈大人,您要的毒理分析。云苏微接过匣中薄纸,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唇角勾起冷意:果然掺了假。
去,把赵五斤的账房先生带来,就说我要查近三个月的药材出入库。
林问雪领命而去,云苏微却起身披上粗布斗篷。
她要找的,不止是账册上的鬼。
营地边缘的窑棚在暮色里像堆黑炭,云苏微绕过巡逻队的视线,掀开褪色的红布帘。
腐臭的酒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角落缩着个穿青布裙的女子,发间插着半支残花——正是红绡。
姑娘别怕。云苏微解下腰间玉佩放在矮桌上,我是来问药的。红绡缩成更小的一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些药...是从鬼手六手里买的,说是能防瘟...可吃了反而更烧。她突然抬头,眼里泛着血丝,我妹妹就是喝了那药,烧得说胡话,最后...最后跳了井!
云苏微按住她颤抖的手:鬼手六的货,现在藏在哪儿?
红绡咬着唇,指向西北方:废弃马厩...他们总在半夜搬货。
子时三刻,云苏微裹着采药人的粗麻衣,摸进那处马厩。
月光从破瓦漏下,照见堆得半人高的药包。
她摸出系统里的微型显影镜,对着药末一照——淡绿色的荧光星星点点,正是蛊引粉的特征。
什么人?
马厩外突然响起喝问,云苏微心下一紧,迅速将显影镜塞回袖中。
几个巡逻兵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刀已经出鞘:
她退到草堆后,指尖摸到腰间的银针。
正欲动手,外头传来清冽的男声:陈某奉主将令巡查疫区,你们这是要抗命?
陈骁掀帘而入,腰间虎符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巡逻兵们慌忙低头:末将不知是陈将军...
还不快退?陈骁扫了云苏微一眼,又转向士兵,疫区最怕惊扰,若再乱闯,军法处置!
云苏微跟着陈骁走出马厩时,夜风卷着他的披风擦过她手背。沈大人胆子不小。他压低声音,但下次别一个人来。
这地方,死过三个报信的。
她垂眸应了声,心里却记下——陈骁,可用。
回帐时天已蒙蒙亮,铁柱的亲兵正守在帐外,见她便跪下来:沈大人,我家兄弟腿伤感染,烧得说胡话,求您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