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微将最后一页《疫毒司巡诊章程》按在御案上时,指尖在西麓别院四个字上轻轻一顿。
乾元殿的龙涎香混着炭火暖意涌进鼻腔,她抬眼正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
苏卿前日说西麓有怪病,可朕派去的暗卫回报,那处不过是定北王的避暑别苑。皇帝指尖叩了叩案头的密报,你要联同太医院全域巡诊,真不为别的?
云苏微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袖中系统终端微微发烫——三日前她在西麓药房埋下的追踪器,此刻正通过皮肤接触传递着地下洞穴的声波频率。陛下,她声音清润如泉,若只是普通怪病,臣女自然不敢劳师动众。
但根据太医院林监察使的验针记录,那些患儿耳后的针孔与二十年前育灵案如出一辙。
皇帝的手突然攥紧了玉扳指。
乾元殿的蟠龙柱投下阴影,恰好遮住他鬓角的白发。你是说...
儿臣愿以七王妃之身作保。离玄烬不知何时踱到殿门处,玄色大氅沾着晨露,面上却挂着痴傻的笑,阿微说要抓虫虫,玄烬帮她打灯笼!他踉跄着扑向云苏微,宽大的袖摆扫落案头茶盏,青瓷碎裂声里,云苏微眼疾手快扶住他,却在接触的瞬间收到他掌心传来的摩斯密码:定北王府二管事已携密匣离京。
皇帝看着这对疯傻夫妻,忽然笑了。准了。他挥退左右,声音沉下来,苏卿,若真能揪出当年余孽...
云苏微扶着离玄烬退下时,后颈沁出薄汗。
她能感觉到离玄烬的体温透过锦缎传来,那具总爱装成软趴趴模样的躯体,此刻绷得像张满弓——这才是真正的七皇子,连疯癫都成了最锋利的刀。
三日后的巡诊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云苏微掀开车帘,看着沿途百姓踮脚张望告示的模样,唇角微勾。
告示上疫毒司驻跸西麓七日的朱笔大字被阳光晒得发亮,而在车队最末的药箱里,赵文修正用密语向暗桩传递消息:饵已下。
当夜子时,西麓别院的后山。
离玄烬将最后一块碎石踢进草丛,回头对身后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老仆王伯佝偻着背从树后钻出来,枯树皮般的手摸着岩壁上的苔藓:当年老奴随先王妃来礼佛,这处岩壁有块活石——话音未落,离玄烬已屈指叩响第三块青岩,的轻响里,半人高的地道口缓缓露出。
主子。暗卫统领递来火折子,被离玄烬抬手挡住。
他摸出云苏微塞给他的荧光石,幽蓝的光映得地道内的蛛网泛着冷光。跟紧。他低喝一声率先钻了进去,玄色大氅在狭窄的地道里擦出沙沙声。
地下洞穴的霉味比系统投影里更浓烈。
云苏微的银蝶针在掌心转了个圈,针尖准确无误地挑开铁笼的锁簧。
六个孩子缩在草堆里,最小的那个不过四五岁,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他们的眼睛像蒙了层灰雾,直勾勾盯着洞顶的通风管,那里正传来的低频震动。
别怕。云苏微蹲下来,用系统里的温奶器热了杯羊奶。
最小的女孩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丝焦距。
云苏微趁机掀开她耳后乱发,指甲盖大小的晶片泛着幽蓝,和我想的一样。她摸出微型干扰器按在晶片上,春桃,递神经稳定剂。
春桃的手在发抖。
这个跟着云苏微学药才三个月的小丫头,此刻却咬着唇把针管递得稳稳的:王妃,我数过了,六个孩子,都在。
离玄烬突然按住云苏微的肩。
洞外传来铠甲碰撞声,混着粗哑的喝骂:都仔细着!
要是让巡察队发现什么,全家发去充军!
离玄烬拽过云苏微的手腕塞进自己大氅里,又将最小的男孩捞进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