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头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两下,云苏微指尖的镇定喷雾刚收进袖中,他便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瘫软在地,浑浊的眼珠映着墙上晃动的烛火,哑着嗓子开了口:“三十年前......先帝在龙椅上咳血的第七天,突然下了密旨。说是太医院那群医官,借诊脉之名探听圣体虚实,居心叵测。”
他枯树皮般的手背暴起青筋,指甲缝里还嵌着采药时沾的泥:“那天夜里,禁军踹开太医院的门,火把烧红了半边天。奴才当时才八岁,缩在药柜后头,看着王院首被箭射穿胸口,李典药抱着《千金方》往火里扑......”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篓里滚出的紫背天葵被咳出来的血珠染红,“后来......后来有个穿青衫的女医,她肚子大得快走不动道,怀里还揣着个青玉瓶。她把我从火场里拽出来,塞给我半块烤馍,说‘活下来,把太医院的冤屈说给能听的人’。”
玄悲大师的僧袍下摆扫过满地药渣,他突然踉跄着上前半步,佛珠在掌心勒出红痕:“那女医......可是姓苏?”
老吴头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对!苏姑娘,苏幽娘!她是药佛一脉最后一个传人,当年太医院的‘生死判’——皇上的头疼脑热,皇子的痘症惊风,都是她开的方子。”他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可皇上怕啊,怕她能医人就能杀人,怕药佛一脉的针能扎进龙体三寸!所以要斩草除根......”
云苏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金纹,那纹路随着老吴头的话愈发清晰,像活过来的金蛇在皮肤下游走。
她忽然卷起左袖,淡金色的符文从腕骨攀至肘弯,在密室阴湿的空气里泛着微光:“玄悲大师守了慈恩寺百年,等的可是苏幽娘的血脉?”
玄悲的瞳孔剧烈收缩,青铜佛牌在胸口撞出闷响:“药佛心法传女不传男,传血不传外。当年幽娘失踪时已怀六甲,老衲以为......”
“以为血脉断绝,所以守着地宫等她的骨血归来?”云苏微冷笑,指尖按在石壁上。
那些被墨迹覆盖的地方突然泛起幽蓝荧光,三百六十七个名字如被水洗般显现——都是当年太医院的医官、药童、杂役。
“可‘药佛之心’认的从来不是姓氏。它要的是能替三百六十七个冤魂治病,替天下人悬壶的手。”
话音未落,整面石壁突然发出嗡鸣。
老吴头惊恐地缩成一团,玄悲的佛珠“哗啦”散了满地。
一个半透明的幻影从石壁里浮出来:青衫染血,怀抱青玉瓶,眼角的泪痣在微光里忽明忽暗——分明是画像里原主生母苏幽娘的模样。
“吾以命护心,待光来照夜。”幻影的声音像穿过竹管的风,带着百年前的焦糊味。
她的手抚过云苏微腕间的金纹,那纹路陡然亮如星火,“医道无血脉,仁心即传承。”
“叮——”
明觉的药铃突然炸响,小沙弥聋哑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惊喘,药铃指向密室最深处的石墙。
云苏微反手扣住离玄烬递来的匕首,刀锋与石壁相击,火星溅起时,一道半人高的暗门“吱呀”裂开缝隙。
霉味混着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