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朱门在卯时三刻被推开。
江晚吟膝盖压着青石板上的凹痕，听见门枢吱呀声的瞬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跪了整整十四夜，每夜只喝半碗冷粥，此刻赤足踩过满地水洼，膝盖磨破的血痂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痕——这是她算好的苦情戏码，要让云苏微看见她的“虔诚”。
“姐姐。”她在离云苏微三步远的地方重重叩首，额角撞在石阶上的闷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容我一言——我只是想救他。”
云苏微扶着小满的手，裙角沾了点雨珠，在廊下停住脚步。
她垂眸望着跪在泥水里的江晚吟，唇角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像在看一只扑火的飞蛾：“救他？你可知，他最恨什么？”
江晚吟抬头，苍白的脸被雨水洗得透明，睫毛上挂着水珠：“他恨孤独，恨背叛……所以我才要替他守住秘密！”她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我知道他装疯，知道他藏着锋芒，我替他挡过太妃的鞭子，替他瞒过太医的脉案，我——”
“啪。”
云苏微拍了拍手。
两名侍女捧着檀木盒从侧门进来，盒盖掀开的刹那，江晚吟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半块金缕玉枕的碎片，裂痕里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这是他在宫变之夜咬破枕头藏下的毒针。”云苏微指尖轻轻抚过裂痕，“当年太医院说他犯痴病咬碎玉枕，可谁能想到，碎玉里藏着淬了鹤顶红的细针？”她抬眼看向江晚吟，“你以为你在守护他？可他知道你每次送来的汤药里都加了‘忆梦散’——那种会让人短暂清醒又迅速陷入幻觉的药。是想逼他失控，还是……测试他是否真傻？”
“我没有！”江晚吟突然扑过来，被侍卫横刀拦住，指甲在刀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是为了让他记得我！我从小就喜欢他，我——”
“十年前雪夜，他饿晕在城隍庙，是谁给了他半块烤红薯？”云苏微截断她的话，声音依旧温和，“他醒来说，是个卖糖葫芦的小姑娘，扎着红绸子，兜里还揣着暖手炉。”她歪头笑，“而你，三天后才出现在他流浪的巷口，手里捧着的是冷掉的桂花糕。”
江晚吟浑身剧颤，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她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我……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你不是他的光，你是蹭着他苦难发光的影子。”云苏微的声音冷下来，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对了，你父亲自缢前夜，曾托人传信给你——‘若事不成，便嫁祸王妃谋逆’。你说，你要不要试试？”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江晚吟头顶。
她望着云苏微离去的背影，耳中嗡嗡作响，忽然想起父亲咽气前那封密信，想起自己偷偷藏在佛堂梁上的匕首，想起昨夜那个自称“江府旧部”的杂役送来的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