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的微光尚未驱散长夜的寒意,肃杀之气便已笼罩了整座皇城。
数十名身着飞鱼服的刑部缇骑,如鬼魅般涌入永巷西角的旧宫院,冰冷的铁靴踏碎了黎明前的宁静。
封锁、清场,动作迅疾如风,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昭告天下:彻查三年前宫女连环暴毙案,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立斩!
消息传到承乾宫时,云苏微正纤指微捻,为萧贵妃调试着新制的雾化铜炉。
紫檀木屑混着白芷的清香袅袅升起,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也恰到好处地掩去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凛冽寒光。
三名宫女,青梧……母亲临终前唯一贴身侍奉的婢子。
这绝非巧合。
刑部这把迟来了三年的刀,看似指向陈年旧案,实则刀锋所向,是她,是早已化为尘土的镇国公府林氏一门!
她垂下眼帘,指尖看似在拨弄香灰,实则意识已沉入系统空间。
一块虚拟光幕骤然展开,上面清晰地呈现着昨夜从沈知意卧房梁上获取的换药记录副本。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精准,迅速锁定在那一行被墨渍轻微污染的字迹上——“癸卯三十七,药入喉,人未醒。”
癸卯三十七……
这个编号,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病重时,那些由太医院送来的汤药药笺上,每一张的末尾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
而太子离玄昭赐下的那块东宫通行铜牌,背面也刻着一串数字,其中便有“三十七”!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串数字,根本不是代表日期,而是代表顺序,代表一个又一个被秘密处理掉的“药人”!
青梧她们,不是死于某个特定的时间,而是死在了这个见不得光的名单上!
云苏微心中杀意翻涌,面上却愈发平静温和。
她收回手,替萧贵妃拢了拢锦被,状似无意地为她诊脉,指尖轻搭在温润的皓腕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谈:“娘娘,臣妾忽然想起一桩旧事。先皇后崩逝前约莫半月,身体已是极差,当时宫中可有什么法子为她安神?”
萧玉娆正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闻言微微蹙眉回忆:“法子用得多了,太医们日夜不休……哦,对了,本宫记起来了,当时教坊司曾特意编排了一支《安神曲》,日日在长信宫外伴乐。说是能抚慰心神。”
“那领舞的乐婢,娘娘可还有印象?”云苏微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导。
“领舞的……”萧玉娆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随即恍然,“你说的是莲心吧?那孩子舞跳得是真好,身段跟没有骨头似的,柔美得很。可惜了,后来听说染了时疫,没几日就……去了。”
莲心!
云苏微心头猛地一沉。
青梧入宫前的乳名,正是莲心!
原来,她早就被调离了母亲身边,以舞姬的身份成了另一个幌子!
染疫而亡?
宫中对这种“意外”,真是用得得心应手!
当夜,一道黑影借着月色灵巧地翻出七王府,正是阿牛。
他按照云苏微的指示,并未试图闯入守备森严的刑部档案库,只是潜伏在外围一处不起眼的杂物间窗下。
那里,正对着档案吏整理旧案的桌案。
一枚比米粒还小的系统微型摄像头,被无声地安置在窗棂的缝隙中。
子时,云苏微的系统空间内,实时画面传输回来。
昏黄的烛光下,一名老吏正哈欠连天地翻阅着泛黄的卷宗。
当他翻开标记着“永巷宫婢暴毙案”的卷宗时,云苏微立刻按下了高清录制。
画面一帧一帧地回放,就在老吏翻动书页的一刹那,夹在页缝中的一张验尸格目露出了半角。
云-苏-微-瞳-孔-骤-缩,立刻将画面放大到极致。
那半行用朱砂笔写下的小字,狰狞如血——“口吐黑血,舌现鸠纹——疑为‘九转还魂膏’过量。”
九转还魂膏!
传闻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秘药,却也是至毒之物。
用之毫厘,可救人;用之过量,便是穿肠烂肚的剧毒!
这与青梧她们的死状完全吻合!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母亲的病,所谓的安神曲,青梧的“病亡”,以及这剧毒的“还魂膏”。
一张巨大的、沾满鲜血的网,在三年前就已经悄然织就。
第三日深夜,沈知意一身夜行衣,避开所有耳目,悄然来到云苏微的书房。
他面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只破损的云纹香囊,递了过去:“我在旧宫院封锁前进去探过,在西墙一处松动的砖缝里摸到了这个。”
香囊的丝线已经腐朽,但云苏微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母亲亲手为她绣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接过香囊,从里面倒出半片被烧得焦黑的纸。
纸上只有几个残缺的字:“夫人……血不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