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云苏微正在药堂调配新制的金疮散,小桃掀帘进来时,鬓角的珠花颤得厉害:“王妃,礼部赵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赵夫人贴身的翠玉嬷嬷说,她家夫人昨夜突发鬼风症,口吐白沫抽得厉害,求您去瞧瞧。”
捣药杵在石臼里顿住。
云苏微垂眸盯着掌心的药粉,唇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这与前日里在茶肆听到的流言分毫不差。
她将药杵递给小桃,指尖拂过腰间的针囊:“备车。”
赵府正厅的帷帐被风掀起一角,云苏微刚跨进门,便见雕花拔步床上躺着个穿月白缎子的妇人。
按理说鬼风症发作时该是双目翻白、牙关紧咬,可这赵夫人偏生眼尾微垂,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连抽搐的手腕都松松垮垮的,像被人提着线的傀儡。
“赵夫人这脉象——”她搭上对方手腕,指尖刚触到寸关尺,便抬眼扫向立在床头的翠玉嬷嬷,“平缓得能数清心跳。”
床帐里的人猛地一颤,月白缎子窸窣作响。
赵夫人“咳”了一声,猛地坐起,鬓边的茉莉簪子歪到耳后:“七王妃医术果然高明……”她攥着帕子绞成麻花,“我、我是被柳氏那毒妇蛊惑的!前日在定国公府的宴上,她说您靠邪术惑众,若我不跟着踩您一脚,便要在老爷跟前说我娘家的不是……”
云苏微倚着梨木雕花柱,看着她鼻尖沁出的细汗:“所以你装病试探我?”
“我实在怕啊!”赵夫人突然哭出声,帕子捂住脸,“她到处说您给承启小公子下的药是蛊,说您医馆里供着鬼手像……我若不配合,老爷说要停了我院子的月钱!”她突然抓住云苏微的袖子,“王妃您要信我,我昨日听厨娘说,柳氏派了人去太医院,要毁您的名声!”
云苏微垂眸看着被攥皱的袖口,指节在针囊上轻轻叩了两下。
赵夫人的抽噎声里,她听见廊下传来麻雀扑棱翅膀的响——该收网了。
“赵夫人既然想洗白。”她抽回手,“便做个见证人。”
三日后的赵府花园里搭起了青布医棚,云苏微的义诊告示贴满了朱雀街。
辰时三刻,第一个上门的是个穿墨绿褙子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指尖掐着帕子:“听说七王妃能治疑难杂症?我这心口疼了半年,太医院的药吃了一箩筐……”
“伸手。”云苏微的银针在阳光下划出银弧,“不是心疼,是肝气郁结。”她在妇人太冲穴上轻轻一刺,“三日后再来,我给你开疏肝的方子。”
第二个是个老夫人,带着孙子来的,小娃娃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桃:“大夫说是痘疹,可越治越厉害……”
云苏微凑近看了看,突然笑出声。
她招手让小桃端来水盆,捞起条活鱼,银剪“咔嚓”剪断鱼腹:“取鱼胆。”她将碧绿的胆液混着蜂蜜调匀,“这是肝火上炎,擦三次就好。”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
有贵妇掀着轿帘探头,有管家踮着脚张望。
日头升到头顶时,李时安从人群后挤进来,青衫下摆沾着草屑,手里攥着个封了火漆的锦盒:“王妃。”他声音发颤,“这是近三年周仲景经手的异常用药记录,十八例,七例用了禁药。”
云苏微接过锦盒,指腹擦过火漆上的太医院印——果然,周仲景的私账里,每一页都浸着血。
她抬眼时,看见李时安鬓角的汗,轻声道:“李大人今日来得巧。”
巧得像是有人算好了时辰。
未时三刻,医棚外突然传来喧哗。
柳氏踩着鎏金绣鞋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府兵,腰间的刀鞘撞得叮当响:“奉定国公之命,查抄妖女行凶器具!”她盯着云苏微案上的药匣,“那里面装的定是害人的妖针!”
云苏微放下手里的脉案,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