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的手悬在半空,听着云苏微那句含糊的梦呓,喉结动了动。
她蹲下身替主子拢了拢被角,见腕上冰魄玉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像是浸在寒潭里的月光。
这五日夜夜守着,她早看出王妃的不对劲——前日替她换帕子,帕子上的血丝比前一日多了两道;昨日煎参汤时,王妃望着药罐发怔,说这火候再大三分,药引就废了,可那分明是给她补气血的方子。
五日后卯时,晨雾未散。
云苏微正对着妆匣描眉,忽然手一抖,眉笔地断在瓷盘里。
她扶着妆台踉跄两步,喉间腥甜翻涌,一口血沫子溅在铜镜上,将眉峰染成刺目的红。
王妃!阿青端着参汤撞开门,瓷碗摔在地上碎成白蝶。
府里的老医婆被请进来时,云苏微正倚在软枕上,脸色白得像新雪。
医婆搭脉的手刚触到她腕间,便猛地缩回——那脉跳得像擂鼓,忽而急如骤雨,忽而弱若游丝。
气血逆行...医婆抹了把冷汗,每月月圆前后最是凶险,须得闭门锁窗,连风都见不得。
云苏微垂着眼,指尖攥着帕子,指节泛白:传出去吧,省得...省得旁人说我装病。
话音未落,阿青已红着眼眶奔出去传话。
云苏微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苍白褪了三分——这出戏,该唱给东宫的耳目听。
是夜,月上柳梢头。
莫忠驾着辆破牛车候在后门,车板下铺着草席。
云苏微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发间别着根木簪,乍看像个走乡串户的小药娘。
她掀起车帘时,莫忠压低声音:七爷昨日已清了义庄附近的暗桩,您要的测脉铜铃在车座夹层。
辛苦莫伯。云苏微坐进车厢,草屑蹭得脚踝发痒。
牛车一声碾过青石板,她摸出车座下的铜铃——这是用现代微型听音器改装的,外壳雕着八卦纹路,倒真像隐世医家的秘宝。
废弃义庄的霉味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时,云苏微数着心跳。
离玄烬选的这处妙得很,与东宫地窖仅隔半堵夯土墙,墙缝里塞着块松动的砖,正对着地窖透气口。
她跪坐在墙根,将铜铃贴在砖缝上。
耳中先是传来滴水声,接着是粗哑的男声:...血引已验,太子的魂被梦魇锁得死,明日子时启灵仪式准成。
孙太医说那小娘皮的血是引子,能把锁魂咒往深里压三分。另一个声音带着笑,等太子成了提线木偶,咱们七皇子那傻子还拿什么争?
云苏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预先写好的密信,用酸液在背面涂了行字,又故意把信折得松松垮垮,往门槛外一丢。
信笺刚落地,她便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比预计早了半个时辰,看来东宫的狗儿们等不及了。
哪来的野丫头?破锣似的嗓音响起时,云苏微的眼被黑布蒙上。
她没挣扎,任由粗粝的手拽着胳膊往车上拖,只在被推上车厢时,用鞋跟碾了碾地上的信笺——离玄烬的人该捡到了。
地窖的潮气裹着腐肉味扑来时,云苏微的黑布被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