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午后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碎金般的阳光漏进来,正落在云苏微袖中那枚银针上。
她垂眸整理药箱时,余光瞥见人群里春杏的指尖在裙角绞出褶皱,青灰色的裙摆被揉成乱麻——这丫头从前总把衣裳熨得平平整整,今日却连袜带都松了半寸。
清瘟散虽能止病......她声线陡然一沉,药箱铜锁扣上,惊得堂下仆役们齐齐抬头,但王爷这几日为了属下们忧心,昨夜又咳了血。
廊下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尖叫:王爷不好了!春杏的膝盖地磕在青砖上,发间银簪坠地。
云苏微望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这只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终于要露出牵线人了。
即刻将王爷移入西偏殿。她转身对莫忠道,门窗紧闭,只留我一人护诊。老管家应了声,袖中算盘珠子响过,已将各门守卫的换班时辰在心里过了三遍。
偏殿内,檀香混着蜜饯甜香。
离玄烬歪在软榻上,发间还沾着方才装疯时揉乱的碎草,手里却攥着块桂花糕吃得正香:这次要演多疯?
云苏微将伪造的药方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雷公藤粉三个字洇开,像团狰狞的血:神经受损,记忆错乱。她指尖点着药方右下角的隐世医典四字,你得喊母后救我——当年先皇后最疼的就是七皇子,贵妃听见这三个字,尾巴能翘到房梁上。
离玄烬突然倾身凑近,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报酬呢?
红烧肘子。云苏微后退半步,耳尖微烫,加两坛醉仙楼的女儿红。
男人低笑出声,喉结在烛光里滚动:成交。
入夜,偏殿烛火忽明忽暗。
云苏微刚将最后一炉安神香点燃,便听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虫子!
虫子爬进脑子了!离玄烬踉跄着撞翻药案,墨汁泼在月白中衣上,像团张牙舞爪的乌云。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指甲在额角抓出红痕:母后......母后救我!
她们给我吃虫子!
守在殿外的太医们面如土色,王大医正抖着手要推门,被云苏微一声冷喝止住:退下!
王爷这是蛊毒攻心,沾了生人气更难治!她反手扣上门闩,指尖在离玄烬后腰命门穴上一按,男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只剩抽噎声从齿缝里漏出来。
断蛊汤!
快取断蛊汤!她扯着嗓子喊,故意将药方拍在窗台上。
月光透过糊着薄纱的窗纸,正照在雷公藤粉三钱那行字上——这味药她前世在医书上见过,说是能杀蛊,实则服下三日必攻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