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微接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郑文昭的山羊胡抖了抖:你、你这是做什么?
清瘟散,我配的。云苏微抹了抹嘴,指节敲了敲碗底,驱绦虫、清积热。
要是有毒,我现在该口吐白沫了。她盯着郑文昭煞白的脸,笑了笑,郑太医要是不信,不妨等七日。
要是七日里再没人染病......她的尾音突然冷下来,您说该怎么算?
郑文昭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往外走,官靴跟敲得青石板哒哒响:胡言乱语!
老夫去回王爷......
慢着。
一道发颤的男声从院外传来。
离玄烬歪歪扭扭地扶着门框,大氅拖在地上沾了泥,眼睛直勾勾盯着云苏微,口水顺着下巴滴在锦袍上:爱、爱妃......我、我眼睛疼......有蛇......蛇在爬......他突然抬手去抓自己的眼睛,指甲在脸上划出几道红印,救我......救我......
王爷!几个太医跪在地上,额头直磕青石板,是冲喜犯了忌讳!
王妃克夫啊——
云苏微却盯着离玄烬颈侧——那里的肌肉正以极规律的频率跳动,是刻意控制的抽搐。
她上前一步,食指扣住他手腕的内关穴,另一只手抽出银针,地扎进他头顶的百会穴。
离玄烬猛地僵住,口水还挂在下巴上,眼睛却突然清明了:嘶......微微,你扎这么深做什么?
王爷入戏太深。云苏微扯过帕子给他擦脸,声音里带了丝笑,赤线绦虫要爬进脑子,得在人体内养三个月。
您这才三日,装得也太急了。
离玄烬笑出声,抬手把自己弄乱的头发揉得更糟:本王这不是帮你试人心嘛?他扫了眼地上还跪着的太医们,嘴角勾了勾,莫忠,记好了——刚才谁喊最响。
老管家莫忠捧着个漆木匣子站在廊下,闻言低头在匣子上划了道印子。
几个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涨红着脸爬起来,连官帽都忘了捡。
第五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爬上西院的玉兰树。
云苏微站在井边,手里捏着团用纱布包着的肉屑,腐臭味熏得她皱起鼻子。
这是她让阿青拆了井里的铜滤网,从最底层捞出来的——半片没煮熟的生肝,上面还沾着米粒大的虫卵。
王妃。阿青从院角转出来,声音压得很低,昨夜巡更,见春杏那丫头往膳房跑了三回。
她鞋底沾的泥跟后巷猪场的一个味儿。
云苏微捏着肉屑的手紧了紧。
春杏是二皇子侧妃的陪嫁丫鬟,上个月刚被塞到王府管采买。
她望着皇宫方向,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刀。
去把春杏叫来。她转身往正院走,袖中银针硌得手腕生疼,就说我要谢她......送的。
第六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廊下的竹帘,在云苏微的药箱上投下斑驳光影。
她站在正厅中央,望着堂下密密麻麻的仆役,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药碗:清瘟散虽能止病......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春杏,但王爷这几日为了属下们忧心,昨夜又咳了血......
堂下顿时响起抽气声。
云苏微垂眸整理药箱,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猎物的尾巴,终于露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