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宫墙像道巨大的墨色屏障,将月光割裂成细碎的银片。
云苏微贴在青瓦上,夜行衣的布料蹭过粗糙的瓦当,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她垂眸看向掌心的微型仪器——那是用前世手术室内窥镜改装的红外测温仪,此刻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正随着墙体温度变化而闪烁。
西侧第三块砖。她压低声音,指尖在瓦缝间轻点,温度比周围高两度,地下应该有密道。
离玄烬的呼吸拂过她耳后,带着沉水香混着夜露的凉。
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刀身与青砖相碰,只发出极细的金石声,锁扣应声而落。
云苏微能感觉到他隔着布料的指节,骨节分明,力度精准得像台精密仪器——这哪是痴傻王爷的手?
分明是握惯了权柄与刀锋的。
地道入口的霉味裹着潮湿的土腥涌上来时,云苏微的心跳快了半拍。
她摸出袖中荧光石,幽蓝的光漫开,照见地道四壁的青砖上爬满水痕,最深处却有一道半人高的木门,门楣上御药秘库四个阴刻篆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阿青说过,御药监每十年会将用过的药渣封存,供太医院查案用。离玄烬的声音在地道里闷了几分,他伸手试了试门轴,门闩是新换的,最近有人来过。
云苏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主记忆里,柳氏提到先皇后是辛酉年三月咳血而亡,林妃则是同年腊月突发心疾——两个时间点,恰好卡在秘库封存的当口。
门开的刹那,霉味更重了。
架子上整整齐齐码着牛皮纸包,标签从辛酉年春癸卯年冬,按月份排得极齐。
云苏微戴上皮手套,指尖快速扫过标签,在辛酉年三月那排停住。
最下层两个纸包的批号都是黄037,一个写着先皇后安神饮,另一个却标着试药七号。
试药七号?她喉咙发紧,将两个纸包摊在膝头。
前世作为外科医生,她见过太多人体实验的案例——对照组、实验组,用活人试药的毒理数据最精准。
阿青不知何时从地道口闪进来,腰间药囊在地上拖出细微的响动。
他捏起两撮黄芪,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银针刺破药渣:毒素沉积的纹路...一样的。他抬头看云苏微,眼神发颤,这两包药,是同一批毒黄芪。
云苏微的手指扣住纸包边缘,牛皮纸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先皇后是离玄烬的嫡母,而试药七号——她猛地转头看向离玄烬,他正垂眸盯着那行字,眼底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
我母妃是林才人。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辛酉年三月,她替先皇后誊抄佛经;腊月,她说心口疼,喝了三碗补血汤。
云苏微的呼吸顿住。
原主的生母林妃,不正是在辛酉年腊月没的?
她颤抖着翻到辛酉年腊月的纸包,果然在最里层找到标着的药渣。
两包药材的毒素曲线,竟与先皇后、试药七号如出一辙。
他们用三个人试同一种毒。她的声音发涩,先皇后是正宫,林妃是宠妃,试药七号...是你。
离玄烬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发间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凉得惊人,却让云苏微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总缩在佛堂角落、被人扔烂橘子的小傻子——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用慢性毒磨他的心智,等他成年后彻底疯癫,再以收尾。
哐当——
金属碰撞声从地道口传来。
云苏微猛地抬头,离玄烬已经将她拽进角落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