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的烛火彻夜未熄,将天宇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帐壁的舆图上,仿佛与那些代表防线的红线融为一体。案上堆叠着各营送来的伤亡报告,墨迹未干的数字触目惊心——五日强攻,汉军折损已逾两万,而楚营的核心壁垒依旧如铜墙铁壁,连项羽那面玄色帅旗都未曾动摇分毫。
“主上,周勃将军又派人来请令了。”陈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碗热汤放在案边,“右翼营的弟兄们连续冲锋三日,现在连举盾的力气都快没了。”
天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报告上“楚军反扑三次,皆被击退”的字样。他知道,所谓“击退”不过是自欺欺人——楚军是在用伤兵的尸体填缺口,用最后的力气延缓汉军的脚步,而汉军的锐气,正在这一次次徒劳的冲锋中消磨殆尽。
“让周勃再撑一日。”天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告诉弟兄们,明日午时,必有破局之法。”
陈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躬身退下。帐内重归寂静,天宇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油布包,层层解开后,露出一小撮黑色的粉末——指尖捻起一点,颗粒粗糙,带着硫磺与硝石混合的刺鼻气味。这是军械营耗费半年心血研制的“猛火药”,也是他压箱底的最后一张牌。
三日前,当强攻陷入僵局时,他便密令军械营将所有存货运至前线。此刻,那些封装着黑色药粉的陶罐,正藏在垓下西侧的隐蔽窑洞里,由亲兵卫队层层把守,连韩信都只知其名,未见其形。
“主上,军械营王二牛求见。”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
“让他进来。”
王二牛佝偻着腰走进来,满手的炭黑在衣襟上蹭出黑印,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主上,都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三百个陶罐全裹了铁皮,引信换了浸油的麻绳,保证受潮也能点燃!”他递上一个巴掌大的陶罐样品,罐身缠着三道粗铁皮,罐口的麻绳剪得长短一致,“试过了,半丈之内,石头都能炸得粉碎!”
天宇接过陶罐,入手沉甸甸的。他拔下罐口的塞子,凑近闻了闻,药粉的气味比样品更浓烈。“威力够了,但投掷是个问题。”他眉头微蹙,“陶罐太重,士兵扔不了太远,容易被楚军的箭射着。”
王二牛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个木架样品:“您看这个!卑职做了投石机的缩小版,两个人就能抬着走,能把陶罐扔到三十步外!”木架上的凹槽恰好能卡住陶罐,尾部系着粗绳,“拉绳蓄力,松手就飞,准头虽说差些,但三百个一起扔,总有能砸中楚营的!”
天宇看着木架上的凹槽,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三十步,正好在楚军弓箭手的有效射程之外,又能覆盖楚营的外壁垒。若能集中投掷,足以在盾阵上撕开一道口子。
“很好。”他将陶罐放回案上,“今夜三更,让工匠们把所有器械运至西坡阵地,务必隐蔽,不能让楚军察觉。”
“哎!”王二牛应声而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天宇重新铺开舆图,指尖在楚营的外壁垒上画了个圈。那里是楚军防御最密集的地方,盾阵层层叠叠,连床弩都难以击穿。若将三百个陶罐集中投向此处,爆燃产生的气浪与铁皮碎片,足以让盾阵瞬间崩溃。
“韩信那边,该透个底了。”他自语着,起身走向帐外。
韩信的营帐就在不远处,灯火同样亮着。听闻天宇到访,韩信连忙掀帘相迎,案上还摊着楚军的防御图,上面用朱笔标着几处可能的突破口。“主上深夜前来,可是有了破局之策?”
天宇拿起案上的毛笔,在楚营外壁垒的位置重重一点:“明日午时,我要在这里撕开一道口子。”他没有直接说明,只是道,“届时会有‘奇器’相助,你只需让左翼营做好冲锋准备,一旦缺口打开,立刻率军突进。”
韩信眼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多问。他深知天宇的性子,不该问的从不多言。“左翼营虽折损不少,但拼尽全力,总能拿下缺口。”他指着防御图的侧翼,“我会让陈武带长戟手从两侧掩护,防止楚军反扑。”
天宇点头,又叮嘱道:“奇器威力巨大,让士兵们退到五十步外,免得被碎片伤着。”
离开韩信的营帐时,夜色已深。西坡阵地隐约传来工匠们搬运器械的声响,被北风裹着,显得格外轻微。天宇站在高坡上,望着楚营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像困兽警惕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