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城外的军械营被一道高墙圈在山坳里,墙头上的哨兵执戟而立,目光锐利如鹰,连飞过的鸟雀都要被盘问几句。天宇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时,一股浓烈的硝石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主上!”军械营校尉王二牛连忙迎上来,满手的炭黑在粗布战袍上蹭了蹭,露出一口白牙,“您怎么亲自来了?这里灰大,呛得慌。”
天宇摆摆手,目光扫过营内的景象:十几个工匠围着石碾子,正费力地碾压着一堆灰白色的粉末;角落的土灶上,三口大铁锅冒着青烟,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最里面的棚屋里,几个老工匠正用铜秤称着细小的颗粒,动作虔诚得像在祭祀。
“霹雳弹的进度如何?”天宇直奔主题,走到石碾旁,捻起一点灰白色粉末——这是硝石,提纯得还不够精细,里面混着不少杂质。
王二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挠着头道:“回主上,硝石提纯太费功夫,原来的法子是用水煮,可总有些土渣除不干净。硫磺更麻烦,那玩意儿烧起来呛人不说,还总结块,配出来的药要么不响,要么炸得太轻……”
“带我去看看成品。”天宇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棚屋深处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黑陶罐,罐口塞着浸了油的麻绳,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炸裂的陶片,边缘带着焦黑的痕迹。天宇拿起一个完好的陶罐,入手沉甸甸的,罐身粗糙的陶面上还留着工匠的指痕。
“试过威力了?”他叩了叩罐身,声音沉闷。
“试了!”王二牛连忙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昨日在城外空地试了三个,好家伙!离着三丈远都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陶片飞出去半丈多,钉在杨树上的碎片,深进去半寸!”他顿了顿,又垮下脸,“就是……不稳定。同样的配料,有的炸得惊天动地,有的就‘噗’一声冒股烟,还有一个没等引信烧完就炸了,伤了两个弟兄。”
天宇眉头微蹙,将陶罐放回原处:“把配料的方子给我看看。”
王二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油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记着数字:“硝石七斤,硫磺二斤,木炭一斤……”
“比例不对。”天宇指着数字,“硝石要再多些,硫磺减一成,木炭得磨成细粉,不能有颗粒。”他走到铁锅旁,看着里面正在煮的硝石水,“煮硝石时要加草木灰,反复过滤三次,才能去净杂质。硫磺呢?”
“在那边!”王二牛指向墙角的瓦罐,里面装着块状的硫磺,表面泛着黄色的光泽。
天宇拿起一块硫磺,放在鼻尖轻嗅——一股刺鼻的酸味直冲脑门。“这硫磺含杂质太多,”他将硫磺扔回瓦罐,“找些酒来,用火加热融化,冷却后再提纯,至少要反复五次,才能去掉里面的砷。”
工匠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祖辈传下来的法子都是“凭感觉配料”,从没听过如此精细的讲究。一个老工匠忍不住问:“主上,这配比差一点,真有那么大干系?”
“差一点,就是生死之别。”天宇拿起铜秤,亲自称量起原料,“硝石是引火的根本,少了则燃速慢,多了则易自爆;硫磺是助燃的,多了则烟大威力小,少了则难以引爆;木炭是产气的,磨不细则反应不均,炸力就忽强忽弱。”他一边称,一边讲解,“你们记着,最佳比例是硝石七分、硫磺一分五、木炭一分五,误差不能超过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