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城的校场在晨光中铺开,像一块被打磨过的青铜,泛着冷硬的光泽。往日这里是韩军操练的地方,如今却站满了前来应募的韩地青壮年,黑压压的人群从校场门口一直排到街角,粗布短打间夹杂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一张张脸上带着忐忑与期盼,像等待播种的土地,渴望着新的生机。
天宇站在校场高台上,身后的亲兵举着“天”字大旗,旗帜在晨风里猎猎作响。他看着台下涌动的人潮,目光扫过那些精瘦却结实的臂膀,那些虽沾满泥灰却透着锐气的眼睛——这些人,曾是韩地的农夫、商贩、脚夫,如今却要成为楚军的士兵,成为稳固这片土地的基石。
“诸位乡亲,”天宇的声音透过亲兵的传声,清晰地传遍校场,“楚军接管韩地,不是来当过客的,是要在这里扎根,要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安稳日子过!”
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人悄悄挺直了腰板。一个瘸腿的汉子往前挤了挤,嘶哑着嗓子问:“官爷,当兵真给粮?俺家婆娘快饿死了……”
“不仅给粮,”天宇提高了声音,“每月发两石米,一季发一套衣,家里若有老小,军营还会按人头补贴口粮!只要你肯卖力操练,肯为韩地安稳出力,楚军绝不负你!”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两石米!够一家四口吃了!”“俺要去!俺有力气!”“官爷,俺曾是韩军的弓手,能算吗?”
负责募兵的校尉周平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募兵的规矩:“一,年满十六、不满四十五,身无残疾;二,能拉开三石弓或举起百斤石锁;三,无欺男霸女、偷盗劫掠前科。符合条件的,到东边登记,依次测试!”
人群立刻分成几队,向东边的登记台涌去。登记台前,文书们飞快地记录着姓名、籍贯、技能,旁边的士兵则搬来石锁、竖起箭靶,测试应募者的力气与身手。
一个叫阿牛的青年走到石锁前,深吸一口气,双臂青筋暴起,竟将百斤重的石锁稳稳举过头顶,引得周围一片喝彩。他放下石锁时脸不红气不喘,咧着嘴对文书说:“俺是颍川的农夫,去年洪水冲了俺家的地,没活路了,当兵总比饿死强!”
文书笑着记下他的名字:“好样的!去那边领号服,入第三营!”
另一边的箭靶前,刚才喊话的瘸腿汉子正拉着弓。他的左腿明显短一截,站着都有些摇晃,却硬是将三石弓拉成满月,箭矢虽没中靶心,却也落在了靶圈里。周平走过去,皱眉道:“你腿不利索,上了战场……”
“俺能行!”汉子急得脸通红,“俺右腿有劲,射箭准!韩军征俺时嫌俺瘸,可俺箭法比那些好手都强!将军若收俺,俺愿立军令状,若拖后腿,任凭处置!”
天宇在高台上看得分明,对周平道:“给他个机会,编入弓弩营,说不定是个好手。”
周平领命,给汉子登记时,才知他叫韩石,曾是猎户,去年追猎物摔断了腿,才成了瘸子。韩石捧着刚发的号服,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楚”字,突然对着高台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哽咽:“俺娘有救了……”
韩军降兵的筛选
与校场的热闹不同,城南的旧兵营里,气氛则有些凝重。数千名韩军降兵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列,低着头站在空地上,甲胄歪斜,兵器早就被收走,只剩下身上的疲惫与惶恐。他们中间,有头发花白的老兵,有满脸稚气的少年,还有些人眼神闪烁,透着不安分的光。
韩信站在队列前,手里拿着韩军的花名册,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个人:“楚军不杀降兵,但也不要废物和败类。想留下的,就得守楚军的规矩——令行禁止,奋勇杀敌,若敢耍奸猾、犯军法,别怪军法无情!”
他身后的亲兵抬来三张木牌,分别写着“留用”“遣返”“查办”。“现在开始筛选,”韩信的声音冷得像冰,“第一队,出列!”
第一队的韩军士兵往前走了几步,个个缩着脖子。韩信指着一个面色油滑的小个子:“你,说!韩军守城时,你在干什么?”
小个子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俺……俺在城头……放箭……”
“放箭?”韩信冷笑一声,“昨日打扫战场,有人看见你躲在粮仓后面啃麦饼,韩王成被擒时,你第一个扔下兵器跪地求饶,对不对?”
小个子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饶命!俺是被逼的!俺上有老下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