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荥阳城下的惨烈相比，楚军后方的粮道上，彭越的游击队正上演着另一种战争。他们穿着与雪地同色的麻衣，骑着矮脚马，专挑楚军的运粮队下手。
“前面就是落马坡，地势险要，适合伏击。”彭越趴在雪地里，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粮车队伍。楚军的护送兵力有三千人，排成两列护着中间的粮车，警惕性比往日高了不少。
“等他们走到坡底，就把雪堆推下去。”彭越对身旁的副将道，“雪堆里混了石头和枯枝，够他们喝一壶的。”
半个时辰后，粮车刚进入坡底，彭越的令旗一挥，两侧山坡上的雪堆轰然滚落，瞬间将前路堵死。楚军猝不及防，队伍陷入混乱，护粮的士兵拔刀想要清理路障，却被从林中射出的冷箭放倒一片。
“冲！”彭越率先跃马冲出，手里的弯刀劈断粮车的绳索。他的士兵们纷纷上前，不与楚军恋战，只抢粮车里的棉衣和盐巴，遇到无法带走的粮草，就浇上随身携带的火油点燃。
火光照亮了落马坡的夜空，楚军的惨叫声、粮车的爆裂声、战马的嘶鸣声混在一起。彭越看着燃烧的粮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已是本月第五次劫粮，楚军的后勤线，快被他们搅成一锅粥了。
消息传回楚营时，项羽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听到粮车被劫、损失棉衣两千件的消息，他猛地拔出佩剑，将案上的地图劈成两半：“彭越匹夫！若不除你，我项羽誓不为人！”
项庄赶紧劝阻：“霸王不可！此刻若分兵围剿，荥阳城下的攻势必然减弱，刘邦定会趁机反扑。不如先派一支精锐守住粮道要冲，等破了荥阳，再回头收拾彭越不迟。”
项羽的佩剑“哐当”落地，他看着帐外飘落的雪花，眼神里第一次露出疲惫。荥阳攻不破，彭越打不跑，后勤的压力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僵持的代价
荥阳城的僵局持续到第七日时，双方都已付出沉重代价。楚军的尸体在城墙下堆成了小山，来不及掩埋，冻得硬邦邦的，成了攻城时的“肉盾”；汉军的伤亡也不小，城楼上的士兵越来越少，连伙夫和工匠都拿起了武器。
刘邦站在城楼上，清点着剩余的粮草。米缸见了底，只剩下些杂粮和干野菜，士兵们每日的口粮减了一半，个个面黄肌瘦，却依旧死死盯着城外的楚军。
“主公，彭越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楚军的粮道快断了，他们的士兵已有三日没吃饱饭。”陈平登上城楼，递过来一封密信。
刘邦看完密信，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个彭越！没白养他。告诉弟兄们，再撑几日，楚军不攻自破！”
消息传开，城楼上爆发出一阵微弱却坚定的欢呼。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用冻裂的手握紧矛戈，目光里重新燃起希望。
楚营里，项羽正对着最后一桶粮食发愁。士兵们每日只能分到半碗稀粥，冻饿而死的比战死的还多。项庄建议：“霸王，不如暂且撤兵，回彭城休整，等开春再卷土重来？”
项羽沉默良久，望着荥阳城头飘扬的汉旗，最终摇了摇头：“撤兵？我项羽何曾在刘邦面前退过？再攻最后一次，若还不能破城……”他没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无奈已显而易见。
深夜的荥阳城下，罕见地安静。楚军没有攻城，汉军也没有放箭，只有寒风卷着雪花，在两军阵地间呼啸。城楼上的刘邦和营地里的项羽，都望着沉沉的夜空，心里清楚，这场胶着的拉锯战，谁也耗不起太久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荥阳城头的士兵发现，楚军的投石机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他们揉了揉冻僵的眼睛，看到楚营的方向，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炊烟——那是楚军在埋锅造饭，却不知锅里煮的，是最后的口粮，还是撤退的信号。
而在更远的芒砀山，彭越的游击队正擦拭着弯刀，准备对楚军的下一支运粮队下手。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不在荥阳城下的血肉磨坊，而在那些看不见的粮道上，在双方都已绷紧的神经里，在这漫长而寒冷的冬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