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听到西城门那边传来锣声,就往西北角冲。”张迁压低声音,手里的木棍在地上划着,“那边是魏章的粮仓,守兵虽多,但都是些老弱,你们只管用火箭烧粮,动静越大越好。”
一个脸上带疤的士兵摸了摸怀里的药瓶,那是天宇的军医给的治伤药,他娘的腿疾就靠这个吊着命。“校尉,烧粮会不会太可惜?”
“可惜个屁!”张迁踹了他一脚,“那粮仓早被魏章的人搬空了,里面堆的都是些发霉的麦壳,烧了正好给咱们打掩护。”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晃了晃,“等见着红焰灯,就点火!”
士兵们不再说话,默默检查着怀里的火石和短刀。草料房外,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迁迅速吹灭马灯,众人瞬间隐入干草堆的阴影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
北城的箭楼里,老王缩在垛口后,手里攥着那半块麦饼。天宇的人说,等献了城,就安排他去给天将军当亲兵,月钱是现在的三倍,还能把老家的婆娘孩子接来。他摸了摸胸口的令牌,冰凉的木牌硌得胸口发烫,像揣了块火炭。
远处的中军大营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似乎又有人被拖去刑场。老王往嘴里塞了口麦饼,饼渣呛得他直咳嗽。他抬头望向夜空,三星已过中天,离三更越来越近了。
西营的军械库旁,周平正带着人检查绳索。这些绳索是他偷偷攒了三个月的,足够从城墙顺下去二十个人。他哥周奎说了,只要控制住军械库,魏章就算想反扑也没兵器可用。墙角的阴影里,几个士兵正用布擦拭着锈迹斑斑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记住,动作轻着点,”周平压低声音,“军械库的守卫是我同乡,到时候他会‘不小心’把钥匙掉在地上,捡起来直接开门就行。”
士兵们点点头,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忍不住问:“平哥,献了城,咱们真能过上安稳日子?”
周平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望向天宇军营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一片安静的星海。“会的,”他说得肯定,“我昨天见着从那边跑过来的王二,他说那边顿顿有肉,伤兵还能喝上热汤——总比在这儿天天挨骂强。”
夜色渐深,大梁城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的火把在街道上移动,划出短暂的光轨。没人注意到,西城门的门轴悄悄被抹了油,北营的干草堆里藏着引火的硫磺,连魏章亲兵营外的狗都被悄悄喂了带麻药的肉骨头。
周奎站在帐外,看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风里似乎已经带了些微的躁动,像暴雨来临前的闷热。他知道,再过一个时辰,这座压抑了太久的城,就要彻底变天了。
三更的梆子声迟迟未响,城墙上的守兵频频望向西北方,手里的兵器握得越来越紧。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夜空,等着那三盏红焰灯升起——那是信号,是希望,也是一场风暴的开端。
城内的暗流,已快要涌到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