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迁没作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麦饼——这是今早天宇的人从城墙下扔过来的,还热乎着。“他们若想诈降,犯不着费力气送热饼。”他掰了块塞进嘴里,“再说,魏章那厮今早又斩了两个提议突围的百夫长,再跟着他,就是死路一条。”
夜色渐深,北营的暗哨老王缩在垛口后,借着月光数着天上的星。忽然,三颗红点从对岸升起,拖着长长的光尾,在夜空里格外醒目。
“红的!是红的!”他激动得差点喊出声,连忙摸出怀里的火把,按约定晃了三下。对岸立刻回应了三下火光,短促而有力。
老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往营里跑。他得赶紧告诉校尉,天宇的人真守诺了——刚才扔过来的饼里,还裹着块碎银子呢。
西营帐内,周奎接到小李带回的消息,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传我令,今夜三更,西城门守兵换岗时,故意晚半个时辰敲梆子。”他顿了顿,补充道,“让弟兄们把家里的信都准备好,若是成了,天亮就能送出去。”
小李刚要走,又被他叫住。“等等,把我那箱伤药带上,送给天宇的人当‘见面礼’。”那是他攒了半年的药材,原本想给老娘治咳疾的。
南营的张迁则在给偏将们分麦饼,每块里都藏了张小纸条,写着各自家人的近况——这是天宇的人捎来的,连他那在乡下的婆娘生了儿子都知道。“看见了?”他举着纸条,“人家连咱们家眷都摸清了,还能害咱们不成?”
偏将们捏着纸条,眼眶发热,啃饼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城中心的魏章大营依旧灯火通明,刑场上的血腥味飘得很远。魏章正在帐内怒斥几个请降的校尉,却不知城墙的阴影里,已有无数双眼睛望着对岸的灯火,心里的天平悄悄倾斜。
三更的梆子声迟迟未响,西城门的守兵们互相使着眼色,悄悄挪开了半扇城门。对岸的黑影如潮水般涌来,却没人拔刀——领头的手里捧着个药箱,正是周奎送出的那箱伤药。
“周将军的心意,天将军收到了。”黑影低声道,递过一张字条,“这是给弟兄们的安家费,先支一半,献城后再给另一半。”
守兵们看着字条上的朱砂印,又摸了摸怀里的信,终于有人率先扔下了手里的刀。“妈的,不干了!”
兵器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开,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周奎站在箭楼上,看着对岸升起的第四盏孔明灯,缓缓摘下了头盔。头盔上的“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被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远处,魏章的怒吼还在继续,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传不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