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住马缰,示意士兵别动手。那瘦高个抬起头,眼里的恐惧渐渐变成茫然,最后竟朝着汉军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磕得额头渗出血来。
三、火焚辎重
赵炎的火还在烧。匈奴的辎重营已成一片火海,烧焦的粮草气味混着皮革的焦糊味,在风里飘出老远。他正指挥士兵将未烧尽的箭矢、弯刀扔进火里,金属熔化的“滋滋”声中,偶尔能听到战马被烧死前的悲鸣。
“将军说,不留一粒粮,不存一把刀。”赵炎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昨夜潜入时被冰碴划破的口子,此刻在烟火的熏烤下,疼得像有蚂蚁在啃噬骨头。
有个匈奴伙夫躲在粮堆后面发抖,怀里抱着个包裹。赵炎的短刀抵住他咽喉时,包裹突然动了动,传出婴儿的啼哭。伙夫瞬间疯了似的扑上来,用身体护住包裹:“是我的孩子……刚满月……”
赵炎的刀停住了。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出生那天他正在边关打仗,等回家时,孩子已经能叫“爹”了。
“滚。”他收回刀,声音沙哑,“往南走,别回头。”
伙夫抱着包裹连滚带爬地跑了,婴儿的哭声渐渐消失在烟火深处。赵炎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将短刀插进冻土——将军说过,斩的是豺狼,不是羔羊。
四、漠北残阳
追到漠北边缘时,太阳已斜斜挂在西天。雪原变成了灰褐色的戈壁,风里裹着砂砾,打在铁甲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匈奴的残兵越来越少,偶尔能看到被遗弃的战马啃着枯草,或是散落在地上的破甲片,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光。
天宇勒住坐骑,长戟拄在地上,戟尖的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他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那里是匈奴最后的腹地,再往前,就是连雄鹰都难飞过的无人区。
“将军,还追吗?”张武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的马槊上缠着布条,那是为了防止槊尖的血冻住。
天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怀中摸出块羊皮,那是三年前雁门关之战的阵亡名单,边角早已磨得发毛。他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每个字都像刻在骨头上——陈三、李狗剩、王石头……都是些连姓氏都模糊的少年。
“不追了。”他将羊皮重新折好,塞进甲胄内侧,“让他们记住今日的疼,比追到漠北更有用。”
夕阳将汉军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守护边疆的墙。士兵们开始整理队形,清点缴获的粮草、兵器,受伤的人互相搀扶着,哼着家乡的小调。远处的沙丘后,最后几个匈奴残兵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他们的背影佝偻着,像被抽走了骨头。
天宇抬头望向天空,晚霞如血,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他想起出发前,主公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想让雁门关的雪,不再染红。”
此刻,风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枯草与阳光的味道。天宇握紧长戟,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身后的大军沉默地跟上,铁甲碰撞的脆响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戈壁上敲出沉稳的节拍——那是胜利的鼓点,是回家的序曲。
决战落幕了。漠北的风会将今日的厮杀吹成传说,而汉家儿郎的脚印,已深深烙进这片曾被鲜血浸透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