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则带着两名自始至终紧随他左右、眼神中毫无畏惧的亲兵,逆着人流,冲向了工事内部那几个最关键的位置——主通道的连接处、支撑结构的承重柱下、以及堆放着部分剩余军械的角落。那里,埋设着他们最后、也是威力最大的火药包。
工事外,敌军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守军抵抗力量的急剧衰竭乃至彻底消失。
“里面没动静了!”
“他们跑了!还是死光了?”
“冲进去!占领它!”
“杀啊!”
兴奋的、混杂着各种语言的狂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东西两面的敌军几乎毫无阻碍地撞开了破损的工事大门和缺口,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正面的邢国士兵也终于扒开了障碍,纷纷翻越工事外墙,跳入内部。
大康和两名亲兵动作快如闪电,他们用颤抖却稳定的手,将火折子凑近了那几根连接着各个大型火药包、被小心隐藏起来的加长引信。
“嗤——”
刺鼻的硝烟味再次弥漫开来,那闪烁的火星,如同死神的微笑,沿着引信急速蔓延。
“走!”大康低吼一声,看都不再看一眼,与两名亲兵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王悍指示的路线,奋力冲向那条救命的排水沟入口。
他们三人刚刚跳下阴暗潮湿的排水沟,身后工事内部就传来了敌军涌入的喧嚣声——兴奋的呼喊、杂沓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甚至还有为了争夺“战利品”而发生的短暂争执和呵斥。胜利的喜悦,已然在敌军中弥漫。
然而,这喧嚣和喜悦,如同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脆弱不堪。
就在第一批冲入工事的邢国和羌戎士兵放松警惕,有些人开始好奇地打量这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防御工事内部结构,有些人则忙着搜刮可能存在的值钱物品时——
“轰!!!!!!!”
“轰隆!!!轰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同沉睡巨兽的怒吼,猛然从工事的心脏部位炸响!这一次,毁灭的力量来自内部!
大康精心埋设在主通道、关键承重点以及军械堆积处的大量火药包被同时引爆!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无法抗拒的冲击波,从工事的各个出入口、射击孔甚至薄弱顶棚处喷薄而出!瞬间就将聚集在附近的敌军吞噬、撕裂!破碎的肢体、扭曲的兵甲、燃烧的原木和夯土块被抛向半空,然后如同暴雨般砸落!爆炸不仅造成了闯入者极其惨重的伤亡,更引发了结构性的崩塌,主通道被炸塌的土石彻底堵塞,关键的支撑点断裂,导致部分工事顶部轰然落下,将更多的后续部队掩埋或阻隔在外。那些被泼洒了火油的军械和建材猛烈燃烧起来,形成了新的火障。
正准备大举通过这座“已被攻克”的工事,向对岸源源不断运输兵力的后续邢国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胜利果实”内部的猛烈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大火与堵塞彻底打懵了,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掐断,河岸这边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已经沿着排水沟撤出一段距离的大康回头望去,只见原本作为屏障的黑水河岸工事,此刻多处燃起冲天的烈焰,浓烟如同狰狞的鬼怪直冲云霄,主要的出入口不是被炸塌就是被烈火封堵,将数以千计的敌军暂时困在了河岸这一侧,追击的通道被有效地迟滞了。
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黑灰、血污和汗水的污渍,朝着那片火海的方向,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快意。
“胥犴,赫连勃勃,这份临别大礼,够你们消化一阵子了吧!”
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强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带着两名忠诚的亲兵,迅速追随着前方部队在乱石滩上留下的细微痕迹,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河岸第一道防线的标志性工事在血与火中陷落,但大康和他大部分历经血战的手下,却在绝对的逆境中,凭借决绝的勇气和果断的指挥,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并在陷落的同时,给了轻敌冒进的胜利者一记沉重而响亮的耳光。烽烟并未散去,只是向着那座屹立在荒原上的城池,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