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博览会的喧嚣持续了整整十日,最终在各方或满意、或惊叹、或五味杂陈的情绪中缓缓落下帷幕。林谷不仅通过这次盛会收获了海量的订单、初步建立了广泛的商贸联系,更重要的是,“望北城自由商埠”的名声与林谷“重信守诺、公平交易”的形象已然打响。堆积如山的货物开始有序流转,签订契约的墨迹尚未全干,购置区和租赁区的地块上已能看到工匠开始丈量土地,准备兴建属于各国商号的永久基业。
然而,表面的繁荣之下,一个更为深刻、也更具争议的问题,随着博览会的结束,迅速摆在了林谷决策层的面前。这一日,在镇荒城内城那间格局更为宏大、象征着林谷最高权力的议事厅内,林凡召集了包括铁叔、孙焕、周谨、阿竹、墨恒、韩庐、姜宓以及法司主官卫鞅、内卫司主墨离在内的所有核心成员。议题只有一个:技术输出的边界。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与窗外望北城传来的隐约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林凡端坐主位,开门见山:“博览会成效斐然,我林谷之物产,如精铁、琉璃、纸张乃至新出的水泥、肥皂,已获各方认可,供不应求。然,商品易仿,其背后之技艺,方是根本。今日请诸卿前来,便是要议一议,我林谷之‘技’,当如何对待?是深锁高阁,秘不示人,还是……有限度地,予人?”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恒身上:“墨恒,你是格物院主官,执掌我林谷技艺根本,你先说说。”
墨恒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执拗与担忧:“君侯,诸位同僚。格物之道,乃我林谷立足之本,强盛之基!邢国十万大军为何铩羽?除将士用命,亦有守城弩之利、‘雷火’之威!若将技艺轻易外传,譬如授人以柄,今日之友,安知非明日之敌?一旦他人掌握,我林谷优势何在?届时,恐非商贸之利受损,而是生死存亡之危!故,恒以为,核心技术,尤其是关乎军备、能源及关键材料制备之法,必须严密封锁,绝不能外泄分毫!”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代表了最纯粹的保守与技术安全观点。
“墨院正此言,未免过于谨慎了!”商舆司主官阿竹立刻反驳,她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开拓者的锐气,“君侯,诸位!商贸之道,在于流通,在于互利!我林谷技艺领先,此确为优势。然,若一味封锁,他人无法企及,久而久之,我之产品虽好,却因价格或他人无法使用而市场受限。且,他国若觉无望追赶,或许便会铤而走险,如邢国般武力相向,或如彩云城般行阴诡之事!反之,若我们能审慎地输出一些……嗯,并非最核心,但对他国而言仍属先进的技术,比如……某些改良农具的制造方法,或基础水泥的配方,不仅能换取巨额利益——这利益可能远超售卖成品——更能将他国捆绑于我林谷的技术体系之上,使其产生依赖!此乃以技制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
她顿了顿,补充道:“譬如,我们将曲辕犁的制作技艺,作价千金,售予河西。河西得其技,农耕效率提升,国力稍增,必感念我林谷,且其为了维护和更新这些农具,仍需向我购买特种钢材或更先进的零件,此乃长久之利。而曲辕犁之术,于我格物院而言,恐怕已非最前沿了吧?”她看向墨恒,目光灼灼。
墨恒脸色有些难看:“阿竹司主!即便非最前沿,亦是无数工匠心血结晶!岂能轻易予人?今日予人犁铧,明日他人便能举一反三,窥得我冶金之术之皮毛!技术如水,泄之一隙,恐成溃堤之患!”
“墨院正过虑了。”孙焕轻摇羽扇,缓声道,“阿竹司主所言,不无道理。然墨院正之忧,亦在情理。关键在于一个‘度’字。我林谷欲行王道于天下,不可一味恃强,亦需怀柔。技术,便是最好的怀柔与羁縻工具之一。但如何输出,输出何物,需有严格界定与管控。”他看向林凡,“君侯,焕以为,我可将现有技术,依其重要性与战略性,划分等级。”
“哦?如何划分?”林凡问道。
“可粗略分为三等。”孙焕显然已有腹稿,“一为‘核心密技’,关乎国本军魂,如‘雷火’配方、强弩核心机构、特种钢材冶炼、水力精密传动等,此等技术,非但不能输出,其研发场所、人员亦需严格保密,由内卫司与格物院共管,违者以叛谷论处!”
韩庐立刻接口:“安全院附议!此等核心,必须万无一失。内卫司将加强对格物院及各核心工坊的保卫与人员审查。”
孙焕点头,继续道:“二为‘优势技术’,如优质农具全面制造法、标准水泥烧制、琉璃吹制、高级纸张制作等。此等技术,能为我创造大量财富,并显着提升他国民生或国力,需谨慎对待。或可考虑,只输出成品,不输出技术;若确需输出,也必须以极高代价,且只能以‘合作设厂’形式进行,关键工序、核心配方仍由我林谷人员掌控,防止技术完全扩散。”